第32章 心猿意马
我收好自己的烟，也来不及再去买饮料，飞速向着那个地方走去。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我便不再犹豫，攥了攥发汗的手心，只是觉得耳边响起了剧烈的轰鸣声。此时身边的一切景色都模糊了起来，透过无穷夜色，我仿佛看见了那个朝思暮想的女孩，正站在秦淮河边，张开手向我索要一个深情的怀抱，报以羞涩又充满爱意的微笑。
我也不清楚为什么自己的情绪会突然变化的这么快，甚至更让我难以想明白的是，我为什么会突然期待和小宋在一起的场景。我像是一个渣男，前一秒正在包装自己的深情人设，愿意为了一段白月光舍弃自己的一切，后一秒就立刻转换心态，去准备迎接新的感情。
我有点不认识我自己了。高中的班主任曾经在班会上说过：“谁都喜欢的人和垃圾堆无异。”当时对爱情理解不深，对心猿意马的事情嗤之以鼻，可是现在，一份是遥不可及的明月，一份是热烈诚挚的星辰，当它们同时出现在一片星空之下，我却也成了那所谓的意马心猿。
这种感情很牵强，在我人生中注定会很合适的那四千段缘分里，我是否很有幸，遇见了其中的两段呢？
思绪纷飞，随着我飘到了秦淮河边。这里没有灯光，没有香薰，没有包装袋，也没有让我无比上头又犹豫不决的身影——她不见了！
我突然觉得心里一紧，就像是被人狠狠攥一下，强烈的窒息感再度涌来，周围的空气突然变成了索命的鬼魂，嘶吼着咆哮着要将我生吞剥皮。明明就只有几米的距离，就能走到那个地方，可是在这真空般的窒息感下，每一步都是那么的遥远。所有的记忆如同走马灯般在我眼前环绕，这一瞬间，仅仅是一瞬间，就仿佛过去了一辈子。
我猛地咬了一下舌尖，剧烈的疼痛让我快要失去意识的大脑猛然清醒过来，窒息感陡然消失，我全身力气耗尽，忍不住瘫坐在了地上，大口喘着粗气。短短两天，这种窒息感就来了两次。
不过这件事不重要，稍微清醒过来，我立刻拿出手机，给宋婧怡发信息：
“你去哪了，我找不到你。”
这条信息如同石沉大海一般，等了三四分钟也没有回复，我并没有闲着，在四周找了起来。心中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让我愈发焦急起来。眼看没有回复，我又拨通了几个电话过去，但是依旧没有人接。
我瞬间慌乱了起来，宋婧怡一个人在南京，人生地不熟，如今更是没了音讯，我也猜不到她会跑到哪里去。
我就像一只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由于紧张造成的脑充血让我的耳边不断都有轰鸣声，今天晚上的心情不断地越过极点，让我的身心愈发沉重。我能看见那根红色的丝线越来越淡，隐隐约约竟然有断裂的趋势！
就这样漫无目的的寻找着，一边四处张望一边给宋婧怡拨通着电话，但是电话那头迟迟不接通，我一直从街头走到街尾。阴差阳错的，我走到了那家香薰店。
此时的香薰店散发着暖色的灯光，正在播放着《雨爱》，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勾人心魄：
“离开你我安静的抽离”
“忽然揭晓的剧情”
“我的泪流在心里，学会放弃”
我不禁驻足，因为在店门口的小台阶上，我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女孩黑发垂肩，遮住了绝美的侧脸，正愣愣的看着手中的照片，忍不住抽泣。我只能看见女孩的双肩不断抖动，她在哭泣，这一次，是因为我在哭泣吗？
我没有走过去，刚刚鼓起的勇气全然消散，此时的我远不如以前冷静，也远比以前脆弱，我很生气，气她的不告而别，我也很害怕，害怕她的不告而别。
我慢慢靠近宋婧怡，想要说些什么，张了张干涩的嘴唇，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好小心翼翼地在她身边坐下，轻轻的说了一句：
“下次别乱跑了，好不好？”
宋婧怡抬起头，和一只被人抛弃的小猫一样可怜，泪水无声地掉落着，脸色憔悴又楚楚可怜，那片星空空洞迷茫，仿佛不曾亮过。只是一瞬间的对视，这只小猫就把头低了下去，声音还带着哭腔：
“不好。”
“啊？”小宋的声音有点小，我听的不太清，“为什么不好？”
“你是，大坏蛋。”小宋依旧没有抬头，小小的指头使劲的点着手里的那张照片。借着暖色的灯光，我才看清那张照片。
那是下午在香薰店，店长给我们拍下的合照，小宋将它打印出来了，难怪刚刚一直看着照片愣神。照片里的我们一起制作着香薰，我的鼻子上还有没擦干净的蜡油，我们笑得都很开心，也都很默契。
“大坏蛋。”我看着照片愣了神，听见小宋又小声嘟囔了一句，“大坏蛋。”
看着眼前这个生着闷气的小女孩，我感觉有点可爱，有点好笑，也很心疼。这个小家伙嘴里一直念叨着我是大坏蛋，似乎还是和以前一样玩闹，可是河边那道伤心的身影一直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让我难以完全分开。
“你来找我干嘛？”小宋突然抬起头，有些生气的看着我，皱着眉头。
“我......”我卡顿了一下，还是说不出口，“你不见了，我当然要来找你，你被坏人抓走了怎么办？”
“你！”小宋看起来更生气了，扬起了那个小拳头，我本能的躲避。但是好一会儿，拳头都没有落到我身上，“算了，我去酒店了。”
说罢，小宋就要起身。我赶忙拉住她：“诶，别啊，再陪我坐一会儿。”
“不要，你是大坏蛋。”小宋挣开了我的手，加速往前走。
我也立刻起身，跟在宋婧怡后面，一直在酝酿自己说出那句话。心里不断默念：我喜欢你，和我在一起吧，陆潼，加油，你可以的，你一定行！
酒店就在秦淮河这边，由于不是节假日内，酒店价格并不是很贵，小宋应该是来的时候就订好了酒店。这一路上我们都没有任何的沟通，我脑中一直脑补着表白的场景，给自己加油鼓气，小宋闷头走在前面，也是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宋婧怡正站在酒店门口的台阶上，只有这样，她才能和我平视，静静的看着我，就像那天在地铁站一样。
“陆潼，明天，我就回苏州了。”
“嗯......要不，在玩一天？”我看似漫不经心的回答着，时间不多了，我要抓住机会。
“不了，”小宋的声音轻柔了下来，“可能以后，也不会来了吧......”
“为什么啊？”我心中陡然一惊，开口急切的问道。
“你......有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小宋并没有理会我，反过来问我。
我大脑突然一冷，一种巨大的恐惧感包裹住了我，周围的空气似乎又变成了地狱的恶鬼，它们在啃噬着那根红线！我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看着那双黯然失色的眸子，哪怕做了一路的思想工作，我都鼓不起半点勇气，到嘴边的话还是被我咽了下去：
“就......注意安全，注意安全。”
小宋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呼出来：“那你以后还会来苏州吗？”
此时的我就像是丧失了语言系统一般，什么都说不出口：“我......我......”
小宋抽了抽鼻子，似乎要哭出来，眼眸低垂，不再看我：“陆潼，”小宋一字一句的说道，声音越来越小，“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到底有没有想跟我说的？”
此时的我已经完全丧失了身体的主控权，大脑完全反应不上来。看着难过的女孩，我心中满是心疼和愧疚。怎么会没有话想跟她讲呢，毕竟每天的生活都不一样，我无时无刻不想着分享给她。
说啊！说啊！你刚刚那么着急，你那么害怕她消失在你的世界里，为什么不开口啊！此时我的耳边有一个焦急的声音，一直在催促着我：难道你就忍心伤害一个喜欢你的人，做一个事事无成的懦夫吗！
可是，那句话始终突破不了我心中的执念，无数想倾诉分享的话裹挟着往昔的回忆，最终只化为了两个字：
“没有。”
小宋的眼眶再次红润，她狠狠的咬住了自己的嘴唇，满眼失望的看着我，从我的手上抢过包和香薰，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我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
那根红线，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