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惜年
莫桂儿用偷藏的匕首撬开棺椁,深深的呼了几口气,而后将袖子中的黄符一扔,一片诡异镜像尽数消失,只剩几个孩童的魂魄留在此地。
莫桂儿用符纸将他们牵引到喜宴上,这是她提前答应这些孩子的,给他们吃顿饱饭。
等那些魂魄走了以后,莫桂儿转头将目光放在今夜的新郎身上。
看他面容祥和,没有丝毫痛苦,搬过他的脸,手指抹掉他唇上的三尺粉,唇色深紫,就知道是毒杀。
关节还很灵活,没有腐败的气味,没死多久,思及至此,莫桂儿从腰后掏出符咒,摁在男人的胸口。
口中低语“天地阴阳,万物生灵,以此符为证,招魂于此,急急如律令!”
霎时间以莫桂儿双手为引,手下的黄纸迸发出耀眼的光辉,像得到牵引一般,周围的星星点点渐渐汇聚,而后男人的身上泛起荧光,魂魄脱离肉身,来到了莫桂儿面前。
男人魂魄不稳,还没有彻底恢复神智,不过现在是夜晚,也不需要特地给他固魂,只待他吸收阴气,便可以清明。
等待的时间难熬,莫桂儿便坐在棺材中央打坐,等待这她今日才拜堂的新郎醒来。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莫桂儿听到响动,就看面前的男人已经醒了,而后她抬眸正视那人。
他眉眼周正,一派儒雅气度,眉宇间带了三分病态与忧郁,像是话本里写的早亡却一直留在主角心中的人。
男人也注意到了她,轻轻开口问道“姑娘,为何坐在棺材里?”
闻言,莫桂儿散开盘腿,说道“你死了,你娘怕你寂寞,所以给你找了个媳妇,想配个阴婚。”
“不巧。”
说着莫桂儿站了起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
“我就是那个给你配阴婚的女子。”
“怎会?”
男人魂魄动荡,是不信自己已经死去,更不信自己母亲会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不可能,母亲不会那么做!”
莫桂儿也没和男人纠缠,来到她已经晕厥的母亲面前,从衣服夹缝中掏出银针,眸光凶狠
“是不是,等她醒了你就知道。”
接着,一阵扎进了头顶百汇,生生将熏夫人痛醒过来。
看着母亲痛苦,作为儿子的男人看不过去,连忙飞过来推开了莫桂儿,搀扶他的母亲,颇有些怒气对莫桂儿骂
“你怎么那么不通礼数,竟如此对待长者,是你家中长辈没教你?!”
莫桂儿被挥开几步,看着胸口的皱褶眼神暗了暗,直接大步向前,一手将男人的魂魄挥到棺材上,眼眸微眯
“你是不是忘了,你现在是个死人,而你娘要害我性命!”
“面对生死仇人,你会宽宏大度?”
“休怪我没提醒你,是我替你聚的魂魄,你要是不想魂飞魄散,就给我安分守己。”
男人看着凶神恶煞的莫桂儿心里有些发怵,这女人是那路邪神,怎么就招惹住了她?
背后,熏夫人从迷茫中醒来,打量着周遭的一切,目光一定,锁在了莫桂儿身前的男人身上。
“我儿!”
熏夫人连滚带跑扑到他儿子身上,用手臂抱住了他儿子,眼神中带着狠毒和戒备。
“你对我儿子做了什么?!”
质问的语气挑起了莫桂儿的脾气,只听她冷哼一声,来到二人面前,微微弓身,俯视他们二人。
在不知情的人看来,还以为是刚过门的儿媳妇欺负孤儿寡母。
莫桂儿好看的脸上扬起一抹残忍的笑容“熏夫人,我有些事要问你,若是你如实回答我就饶了你,若是你遮遮掩掩,模棱两可,我不仅要了你的命,更要你儿子魂飞魄散。”
“你敢!?”
熏夫人像是绝路贵族,那怕生死捏在别人手中,也要彰显自己微不足道的权势,十足的可笑。
莫桂儿笑容不变,只是瞳仁放大,认真的模样让人害怕。
熏夫人只是地方小吏,继承了丈夫的官位,那怕在本地无人不服,无人不敬,让她养成了上位者的气度,但这份气度在莫桂儿面前丝毫没用。
最终,熏夫人败下阵来,她抱紧儿子的魂魄,高傲的头颅低了下来,回答道。
“你问。”
莫桂儿瞧着母子二人,问道“本地叫抚仙镇?”
熏夫人回答“是。”
莫桂儿微微眯眼,抚仙,这可不是好词。
“一直都是?”
熏夫人点头。
这种小事,没必要撒谎,于是莫桂儿继续问“今日是抚仙日?”
熏夫人顿了一下,摇头。
莫桂儿眸光看向那个男人,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他是你儿子,因不知何事早亡,你听道士先生说要给他配阴婚才能安抚他的魂魄,所以特地定了今天,在城楼上撒下漫天黄纸,其中夹杂一个红包,谁家姑娘捡到谁就是你儿子的阴亲。”
“只是你不知道何时走漏了消息,你是一方父母,百姓们敬重你,却也心疼自家闺女,今日原本万人空巷为你儿子悼念,却无一人出门。”
“你气急,但那先生说时辰已到,你不得不听他的撒下黄纸,结果却被误来的我接住。”
“你原本准备大发雷霆,却听见有人说有女子接住,你怕我跑了,带了百姓围堵我,将我诓到你的府邸。”
“你在黄纸中撒了曼陀罗花,那是让人失魂的好东西,只是你没想到我的药性高,居然没有晕倒,只能办一桌酒席,将我灌倒。”
“不过时辰已经来不及了,所以你们只是解了我的外裳,给我上妆,唯恐错过良辰吉时。”
“男子已死,将适龄女子与之活埋,来到地下便能成恩爱夫妻。”
“呵呵。”
莫桂儿的两声轻呵无比的讽刺,将熏夫人彻底激怒,只看熏夫人放开男人,起身指着莫桂儿骂
“你怎么知道一个母亲的心情!?”
莫桂儿也不惯着她,一巴掌给人扇倒在地。
看着狼狈的熏夫人,莫桂儿眼睛微眯,尽是杀意,冷声道“别人的姑娘就不是母亲怀胎十月生下?”
“你是母亲,有没有想过别人也有母亲,那个女子或许也会是母亲。”
“你只是在为自己找借口,来弥补你对你儿子的亏欠,但这又和旁人有什么干系?”
“你懂什么?!”
熏夫人双眼通红,愤起质问莫桂儿“你懂什么?!”
“我那口子死了,我就继承了这里的官职,这又是乱世,我为此地劳心劳力数年,到头来,我儿子死了,我想要个姑娘配阴婚,居然没有一人同意!”
“我原先不想害人,可是谁让他们一家都不愿出自己的姑娘,说晦气!”
“我儿子那里晦气,是她们没有福气!”
“对,我是一方父母,他们的生死都该由我做主,所以那个道士找到我,说可以帮我的时候,我才那么信任他。”
“还有你!”
熏夫人指着莫桂儿,指着那双无畏的眼睛,那张顶顶好看的脸,眼里仿佛有罪恶的液体流出。
“你凭什么在这里质问我?是你接到了红包!我儿命里的妻子!”
“我儿本就这月反乡,路上被奸人暗害,若他好好的,你又这个时候来,你们俩个一定终成眷属!你为什么不早点来?!为我儿留后?”
“怨这老天爷不开明,不开眼,我儿聪慧,我儿厉害,却让他早亡!”
“老天,你何其毒!夺我夫君在前,杀我儿子在后!死老天!”
“我本不想害人!是他们逼我!”
熏夫人将她和她儿子之外的一切骂了一个遍,怨气大的他儿子这个鬼都承受不住。
莫桂儿看着她怨天尤人,呼天抢地的模样,不耐已经溢出眼底,转头将目光对上了男人。
“你叫什么名字?”
煞星一般的模样让男人有些心悸,他瘫在地上,搀扶着疯疯癫癫的熏夫人,回答道
“岑惜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