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太难伺候了
过了崖后所，就到了成山卫境内。
钦差加上护卫，还有山东有司的官员、登莱巡抚衙门、州府、兵备道随行的官员，足有两百多人，一路招摇过市，使民不得安宁。
行不数里，前方官道上出现了一群人。
中官徐应元是潜邸旧臣，虽品行不端，却极得皇帝崇信，此番出使登莱，一路得了不少孝敬，见前方官道上出现数百人，就问了一声：“可是破虏侯前来迎接？”
“这……”
随行小宦官道：“破虏侯乃国朝世侯，怕不会出城迎接。”
徐应元哦了声，就有点不以为然。
国朝世侯又怎么了，自己还是潜邸旧臣呢。
别说下了地方，就算是京城，又有哪个勋贵敢不给面子。
当初魏阉为了活命，还给自己送礼呢！
又行一阵，离的近了些，总算看清了道上那群人。
哪是来迎接天使的，那乌泱泱数百人，竟在修路。
徐应元惊愕道：“这是什么情况？”
巡察御史高捷也是一头雾水，派人去询问。
不多时来回报：“大人，这些人是之前成山卫闹事的地痞游民，破虏侯平息骚乱后将之全部抓捕，以苦役驱之，使这些地痞游民来修缮道路。”
“竟有此等事！”
一干钦差惊讶不已，此等行事作风委实出人意料。
高捷抚须沉吟：“这路是该好好修一修了。”
徐应元和一众地方官员深表赞同。
大明的路真太烂了，别说山东了，就算京师重地，官道也很多年不曾修缮过了，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脚泥，这一路行来可是没少受罪，也就登州府到成山卫这一路最舒服。
因为知府和门给钦差们备了轿子。
破虏侯还知道修路，着实让大家意外。
纷纷转着念头，看来成山卫府库挺充裕啊！
不然哪里来的钱粮修路。
过了朝阳寨后，又行了不久。
前方道旁出现了一群人，成山卫同知姚兆年和佥事唐文享领着一众卫所官员，出城十里迎接钦差，以及巡府衙门和州府、兵备道的一众上官。
蒋捷兴也领着两个蒋氏子弟，代表周启前来迎接。
几位官员下轿，与成山卫众官员寒暄。
徐应元四下瞅了瞅，故意问：“缘何不见破虏侯呐？”
众官员皆侧目，破虏侯国朝勋贵，又是初代世侯，同样也是领着钦命下来的，别说他们这些地方官员，就算是二品巡抚下来，也不敢让破虏侯出城迎接。
反而还要主动前往拜见。
也就这些天子家奴，才如此如嚣张和跋扈。
蒋秉兴连忙解释了一下：“夏收事忙，侯爷忧心今年的收成，下所寨巡视了。”
徐应元不阴不阳道：“破虏侯当真是忧心国事呐！”
蒋秉兴听的直皱眉，却不敢得罪这些中官。
天子家奴，向来是最不能得罪的。
天启朝才过去不久，阉党虽已被铲平，但九千岁的雄威却仿佛就在昨日，今上虽然压制阉党，重用文官士大夫集团，但这些阉人依旧不能轻易得罪。
徐应元随口问了声：“你是何人？”
蒋秉兴拱拱手：“在下蒋秉兴。”
徐应元就惊讶：“原来是蒋氏子。”
周启下山东时，定西侯蒋维恭支援了一批战马物资。
还派了蒋氏子弟供使唤，这不是什么秘密。
京中权贵但凡耳朵不聋，都知道这事。
徐应元打量了几眼，见其沉稳不浮夸，就不由暗暗点头，勋贵子弟也不会是废物，还是有几个人才的，只是见蒋秉兴黝黑黝黑的，显然是太阳曝晒所致。
就好奇问了句：“蒋家子莫非是来成山卫劳改的？”
蒋秉兴苦笑道：“不瞒公公，春耕秋收军民皆苦，有些军户家劳力不足，亲自下地帮着军民收麦，还命我等及家将一起帮忙收割，被太阳晒久了就成这样了。”
成山卫一众官们也满脸苦涩。
徐应元张张嘴，说不出话来。
其他随行官员则是一脸讶然。
堂堂世侯，竟跑去帮军户割麦子。
这等稀奇事不能说没有，但绝对不多。
高秉瞅了瞅姚兆年和唐文享，问：“两位莫非也去割麦子了？”
两人一脸苦涩点头，侯爷命，不敢不从啊！
也就今天要来迎接钦差，不然这会他们还在地里割麦子。
一众官员脸色古怪，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
到了卫城，直接去了周启的宅子。
结果徐应元和一众官员一听这宅子是破虏侯暂居，顿时不乐意了。
扯什么犊子呢，连住宿都要与人合居。
而不是单独的院落。
这也太不把钦差放在眼里了。
徐应元阴恻恻地道：“成山卫官员好大胆子，竟然藐视钦差！”
这顶大帽子扣下来，姚兆年和唐文享立马就兜不住了。
侯爷腿粗，戴的住这些帽子。
可他们这些卫所官不行！
藐视钦差是个什么罪名？
那特么可是不敬君王啊！
若被御史言官参上一本，那真得吃不了兜着走。
两人抹了把汗，唐文享连忙解释：“此宅是卫城最大的一座宅邸，余者皆有不足，为免慢待钦差，所以……这也是侯爷的意思！”
最后一句才是重点。
徐应元脸色很难看。
高捷和一众登州官员脸色也不太好看。
徐应元哼了声，阴阴道：“咱家不住这里，你等看着办！”
“这……”
姚兆年和唐文享顿时头大如斗，将这帮人安置在此确实是周启的意思。
他俩也不敢违抗啊！
可钦差不愿意与侯爷同居一宅，两人委实不知该如何是好。
什么玩意，这些京官还真特娘难伺候。
侯爷虽然严厉，见不得官吏中饱私囊。
但也没有这么难伺候啊！
只要肯做实事，不欺压军民，不以权谋私，别的都好说话。
可这帮家伙是什么玩意？
安排个住处都能闹出事。
那老话咋说的？
侯爷好见，小鬼难缠呐！
蒋秉兴连忙打圆场：“两位大人非是对钦差不敬，成山卫城确实没上好宅院，唯此宅还算是尚可，就请公公及诸位大人安顿下来，这样与侯爷议事也方便，岂非更好。”
高捷就看向徐应元：“既如此，公公不如暂且安顿下来？”
徐应元这才借坡下驴哼了声：“那就暂且安顿下来！”
末了又补了句：“哼，待回京咱家定要给陛下念叨念叨，成山卫的这些官员胆子还真是不小，连天使都不放在眼里。”
姚兆年和唐文享互相望了望，皆一脸无奈。
心里也挺惴惴。
卫所官不值钱，就算是从三品正四品的大员也没有多少存在感，还不如七品县令，除了授任时要进京面圣能见一次皇帝，等闲想见皇帝一面都很难。
若是朝中无人护着，真要被这阉宦告黑状。
那真的要吃不了兜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