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希望

寻山所毗邻桑沟湾，这里是成山卫最大的海湾，海水清沥，波涛柔缓无大风大浪，又兼渔货丰盛，一眼望过去，海面上大大小小的各种渔船不下百艘。

码头周边更建起了集镇，看着很热闹。

就是走到哪都是一股鱼腥味，时间长了受不了。

这些里的渔民要比马山寨的渔民好上不少。

事实上自从进入姑嫂寨，周启就感觉到不一样。

从姑嫂寨一路过来，所经寨堡的渔民日子都要比马山寨过的好，虽然同样不富裕，穿的破破烂烂，但这些寨子的渔民脸上有笑容，对生活也有憧憬和希望。

只此一点就足够了。

从姑嫂寨开始，至草岛、琵琶、白头蜂和罗山等寨，皆属寻山后所。

周启今天没让成山卫的那帮官员跟着，只让胡明志陪他来视察。

事实上那些官员也不想再陪着他到处转了。

周启体力充沛，走上一天都不觉的累。

那些官员可就吃不消了，这几天陪着他到处转，都快要了半条老命。

丁良更是直接病倒，可见陪着他视察有多辛苦。

别的官员下来，最多象征性选几处安排好的地方看一看就行了，大多数时候，都是在酒桌上或者宴席上渡过的，也会去青楼妓馆，而像破虏侯这种到处乱跑的仅此一例。

周启不让那些人跟过来，可算是正中那些官员下怀。

他要是不开口，谁也不敢说不来。

胡明志有些不情愿，但却不得不强打笑脸应付。

周启对渔民很好奇，渔民本身没什么，他好奇的是成山卫各寨所到底有多少渔民，而那么多不为朝廷所知的渔课又去了哪里，都进了谁的口袋，能不能挖出来。

而且这么多的隐户，可都是劳动力啊！

虽然现在还不到算账的时候。

但至少要先搞清楚。

码头边很热闹，一眼望过去，怕不是有几百人。

好多渔民打到了鱼，都会在码头就近卖掉。

银钱到手，脸上的笑容是开心的，满怀希望的。

周启不觉也被感染，露出了笑意。

生活就该是这个样子的。

虽然依旧过的不好，但至少还能看到希望。

辛苦劳累一天，至少还有几个铜板能落在手里。

这就够了。

不远处还有好多小孩子在海滩边上摸贝壳或者在浅水处徒手抓鱼，男娃女娃都有，好多男娃甚至光着屁股，浑身上下黑溜溜的看着就十分健康。

只是清晰可见的排骨说明渔民还是吃不饱。

或者吃不上肉。

周启在海滩上漫步，享受着这难得的和谐。

人的情绪是会被影响的，每天看到的都是麻木和苦瓜脸，心情自然好不起来。

难得看到笑容，他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一个两三岁的女娃追着一群大孩子跑过来，前面的大孩子跑过去了，女娃小短腿，跑的还不太稳，经过周启身前时，一个跟头摔倒了。

周启顺手拉了起来，给她拍了拍沾身上的沙土。

女娃也不知道害怕，好奇地盯着他看。

周启敏锐，发现女娃在盯着他腰上挂的玉牌看，就顺手解下来问她：“想要这个？”

女娃连连点头。

胡明志担心他迁怒孩子，连忙道：“幼儿无知，望侯爷见谅。”

周启皱眉，不悦道：“怎么，在你眼里我连个孩子都容不下？”

胡明志就承认错误：“下官孟浪了！”

只是看那表情，分明就认为他不是啥好人。

周启很不是爽，见女娃还盯着他手里的玉牌看，就顺手给她：“送给你了。”

女娃连忙接过，欢喜的不行。

看着她欢乐的笑容，周启心头那点不爽立马就烟消云散，哈哈笑了一声，俯身将女娃抱起来，也不嫌她脏，摸着她枯黄的头发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娃看了看她，稚声稚气道：“我叫盼弟！”

“盼弟？”

周启恍惚了下，这名字有内涵啊！

当年同村也有一个盼弟，还有招弟什么的。

结果最终还是没有盼来弟弟，老子扔下老婆和五个女儿跑了。

周启就问：“你有几个姐姐妹妹？”

女娃有点迷糊，显然这个问题超出了她的理解。

她太小了。

周启又问：“能吃饱吗？”

女娃这下能理解了，咬了下指头：“饿！”

周启没问为什么吃不饱，这么小的女娃也回答不了他的问题，他身上也没带吃的，四下一扫，看到有一艘鱼船靠岸，几个渔民抬下来至少不下百十斤的渔船。

就吩咐左右道：“去把那些鱼买下，咱们今天吃烤鱼。”

蒋捷兴答应了一声，忙安排蒋氏子弟去买鱼。

曹大机灵，连忙让人去准备柴火。

胡明志一脸的惊疑不定，看看小女娃，又看看周启。

这位年轻勋贵行事每每出人意料。

之前公然收钱，自己好不容易狠下心，天黑了去送银子，还被折辱一顿，一直觉得这厮跟那些贪婪的官员没啥区别，可现在的所作所为却又让他很迷惑。

对孩子很友善，能看出来并不是装的。

而且不嫌小女娃脏，还往怀里抱，这一点非常难得。

那些官老爷们，哪个不嫌这些军户家孩子脏。

靠近都不愿意，更别说抱在怀里。

能感慨一句百姓生计之艰难，就已经算是有良心的官了。

现在看这情况，还要给小女娃烤鱼吃。

胡明志是真的看不懂了，于是决定静观其变。

周启找了处阴凉的地方，曹大从渔民那里弄来一张草席，让他坐。

等了一阵，鱼很快买来。

几个渔民将百来斤渔货抬了过来。

黝黑的脸，干瘦的身体，肋条一根一根的清晰可见。

唯有眼睛里藏着希望的光芒。

几个渔民把鱼送来，眼里却没有别人，而是先给胡明志见礼，能看出来，这些渔民对胡明志十分敬重，胡明志介绍了下周启，几个渔民才连忙拜见。

周启本来想跟渔民聊聊，可是看几个渔民一脸畏惧。

顿时没了心情。

民畏官如虎狼，何以至此啊！

让几个渔民离开后，才问了一下：“这些鱼多少钱？”

蒋秉兴道：“百十个钱，渔货很便宜。”

周启惊讶：“一斤几钱？”

蒋秉兴道：“一钱！”

周启逾发惊讶，这个年代的鱼确实不太值钱，因为没有油水，远远比不得猪牛羊，但再廉价也不该一斤才一个铜板，怎么也是肉，北京城里的一个大菜包子都一文钱呢！

于是追问：“怎会如此廉价？”

蒋秉兴也不知，就看了看胡明志。

胡明志道：“这边的渔货一直都卖不上价钱！”

周启就问：“贩子压价太狠？”

胡明志点点头。

周启就明白了，养猪的赚不到钱。

钱都让贩子赚走了。

想来渔民也是一样，打渔的赚不到钱。

利润都让那些贩子给赚走了。

正思索呢，却见一个年轻的女人匆匆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