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心火炽热，摇于夜色
冬季雪谷之下。
白发少女的笑容比月色还美好。
不知为何，看着这一幕的艾伦，却只觉一阵不知何处而来的无名火从心间燎上了上来。这火烧得他脑子木然，烧的他身上冰凉一片。
作为剑士，握剑之手合该十分稳定。
可在夜色的遮掩中，艾伦的手掌却是有些颤抖。
这种情况截止目前只有两次，有些相似，却又完全不同。
相似的是，都是发生于同一人的注视之下。
不同的是，对方眼内含有的感情却完全相反。
第一次是在梦中，绿发少女瞳光木然晦暗；
第二次是在谷底，白发少女瞳火欣然炽热。
希露菲炽热的视线与艾伦的心火搅在一起，烧的他心里难受，下意识地，艾伦伸出了手，好似想触碰希露菲因为魔力衰竭变作雪白的头发。
却是刚抬起来，就僵在了空中。
这一刻，目光再次放在希露菲的头发上，他突然明白了自己心火为何燃起。
缘由于格雷拉特家抽屉中那张被揉得皱皱巴巴的‘备忘录’。
这一年来无数次书写，密密麻麻的「未来视」背后，是艾伦不停对自己的内心拷打。
是否要放弃未来视？是否要改变未来？
是否要避免大转移的恶果？
当下艾伦他自己参与的故事线中，保罗是否可以避免身死？而塞妮丝的欢声笑语是否也能一直响彻在格雷拉特家？
甚至于...
如果大转移可以避免的话...
希露菲的头发是否也可以避免褪作雪白？
如果不被转移到高空，她是否能避免魔力枯竭，能一直维持一头美丽的翠绿长发？
......
然后。
大转移还未到来的此时，认为自己还有时间选择的当下。
希露菲的头发，已经白了。
提前于原故事线，在艾伦的注视下，在蝴蝶效应的煽动中。
就这样变白了。
连给他作出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艾伦的思绪很快。
但希露菲的动作也很快。
就在他思绪纷杂的当口，悬于空中的手，就被一双柔软的小手包裹住了。
艾伦抬眼看向希露菲，对方脸上带着一丝歉意，小心翼翼地捉着他的手，缓缓地放在了自己脸侧的雪白的头发上。
他错愕难言。
而面色带着明显疲态的希露菲，却是抿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艾伦的手掌骨节粗大，指缝间有因为练剑而磨出来的长年老茧。这让她感觉很熟悉，又很有安全感。
绿色的光芒由希露菲的手上氤氲而起，蔓延至艾伦的全身。
无吟唱治疗术。
夜色中，白发少女嗓音难掩疲惫，可依旧软糯柔和。
“艾伦的表情有些吓人呢...我知道以艾伦的身手，对于自己的安危是可以确保的，所以才在空中想把我们扔出去。但...”
希露菲看着艾伦的脸，嘴上说着抱歉的话，可是眼神之中蕴含的神色却十分坚定。
“还是有些担心呢...背上的伤口还好么？现在是否愈合了呢？我有在用心钻研治疗术呢，你看我甚至可以无吟唱释放了呢...去年你说过，等我以后熟练了，可以给你治疗的，可惜一直都没有机会，而艾伦好像有很多招式都对身体负担很大...”
“我是想说...”
“或许，艾伦需要我，也说不定。”
艾伦呆愣地看着希露菲的神态，突然意识到自己这只蝴蝶早已经掀起了狂风暴雨。
这一年来，希露菲不只是模仿自己的神态，模仿洛琪希的说话方式。
甚至于她的性格特点都与原著不同了，虽然还带着温柔的底色，但她那股子认准了就是认准了的拗劲儿，在摆脱了童年自卑的阴影后，已提前浮现而出。
原著中这性格特点只是表现于特别在意爱丽儿的恩情与友情，可当她与鲁迪相处时，大多还是那个温柔善解人意的白妈妈。并不太明朗。
可在老鲁迪的时间线却尤为清晰——鲁迪在洛琪希死后一蹶不振时，她还是响应了爱丽儿的号召，在没有过多准备的情况下就毅然决然身随爱丽儿卢克前往王都，最终赴死。
思绪纷杂而过，柔软的身躯跌倒在他的怀中。
艾伦骤然‘惊醒’。
“希露菲？”
“没关系...我只是有些疲惫...魔力好像...不太够了呢...抱歉，还好用出了一次治疗术...”
艾伦看着怀中的希露菲，心中情绪激荡莫名，感觉有什么东西就要溢出，可这个时候却并没有太多时间给他酝酿。
空气中的魔物腥臭浓郁，在他鼻息之前游荡。
希露菲还想说什么，却是被艾伦抬手屈指弹在了她的额头上，随后手臂一个翻折，甩向一旁的崖壁。
崖壁崩碎，精准控制的斗气与岩石之间倾泻侵蚀，只一个呼吸的功夫，一个如同缩微的溶洞，上下左右布满密密麻麻的孔洞就出现在两人眼前。
艾伦一把将希露菲拦腰抱起，在对方有些慌张的捂脸动作中，将她放了进去。
“这样的话，即便魔物在崖壁上打洞，也能提前察觉...说到底，这次出现问题也是因为我的建议，你安心先休息休息吧，把情况交给我就好。”
希露菲听到艾伦的话，将两手指缝错开，露出了自己的眼睛。
艾伦已转身背向自己。
手臂正于黑暗中抬起...
振刀！
刀风如同波纹般荡漾开来！
将不知何时已摸到周围，一圈圈如同潮水一般，密密麻麻的魔物们被炸成血雾！
残肢碎屑和着血雨洒在艾伦身上。
嗓音顺着空气飘到希露菲的耳侧。
“闭眼，休息，恢复魔力。”
“别看，别听，别作思考。”
在他的背影轮廓外的粘稠黑暗中，猩红眼眸如同簇拥在一起的团团蜜蜂，在山谷下往视野外蔓延而去。
望不见尽头。
魔物骇人，可希露菲只是看着艾伦的背影——他的伤口已经愈合完毕。
只见她疲惫地松了口气，十分乖巧地闭上了眼睛。
“好。可是，下一次治疗术可能需要等很久呢...”
“没关系，我的精力还很充沛。”
“...不信哦，老师在信笺中还说你喜欢骗人呢。”
“信我。你只需要等待就好。”
希露菲闭着眼依靠崖壁，嘴角抿着笑容。
“好，信你。可是...等待是需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魔力衰竭的话至少得需要一夜来恢复吧？...这样的话，你需要等我...”
夜色中，艾伦嘴角绽开笑容，看向黑夜中那起起伏伏的魔物‘海洋’，扬起手中的残刃。
魔物在嘶鸣！
兽潮在翻涌！
地面在震颤！
掷地有声的话语于夜风中震荡！
“杀出个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