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浮世尘埃
胖子的心事
胖子的心事
文/露渊
胖子这几天老是闹腾,每次临出门都是这样。
翡翠看着他的背影气不打一处来,你胖子要是有能耐,就在家附近转腾着养活一家老小。谁逼你出远门了?你一走就整年整年的见不到人,家里家外我像个男人一样的张罗着容易吗?你还生气了?快五十岁出头的人了,背着个包东奔西跑的谁愿意让你跑了?你整天拉个驴脸给谁看?
翡翠斜坐在炕沿上,屁股都压麻了,又挪向另一边继续生闷气。
你闹腾就闹腾吧,白天给人甩脸子,蔫不拉叽的,到了晚上就像打了鸡血一样整宿整宿的折腾不让人睡。看你那熊样,要不是看在儿长女大的份上,非和你闹几天不可。
翡翠叹了口气,可气归气饭得做,大半辈子过来了,每次气的没辙了就闭上眼睛告诉自己:虽然是包办婚姻,但当时也没有人把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嫁给他不是?自己嫁的,忍着吧,忍着!
胖子姓刘,只因身材矮又微胖,就被人们叫成了胖子。每年初春背个大包,跟着工程队天南地北的跑,从小刘跑到老刘,没高一毫米却矮了不少;钱没挣多少,却也能养活一家老小。
翡翠和拉条面,胖子好这一口老是吃不腻。马上出门了就顺着他吧。这个世界谁都不容易,五十岁出头了,俩人结婚快三十年了,虽说在一起少不了嘶嘶嚷嚷、吵吵闹闹,可也算是老夫老妻一场啊!
可你胖子也不能把气往我身上撒呀,我翡翠怎么着你了?不说别的,就这一家老小,就这一双儿女哪样没给你照顾好?哪个女人不想让男人在家疼?可眼看着老人老了,娃娃大了,哪一样不花钱?我一个女人家,能有多大能耐?这个家不靠你靠谁?难不成你想让我去靠别人啊?翡翠想到这不由得笑出了声。
“想我了?舍不得我走是吧?”胖子不知道啥时候站在身后抱住了她的腰。
“撒手了,没羞没臊的,大白天的不怕人看见?”翡翠扭着腰躲避胖子。
“大白天咋了?我抱自己的婆娘还犯法了?”胖子嘟囔着:“原来你喜欢晚上呀?好的,等天黑老汉好好伺候你,这会先让我解解馋。”说着胖子就不安分起来。
一串串笑声从窗口传出来,绕过开满花花的杏树缠缠绵绵消失在天空。
也就今年有个闰二月,要是往年这个时候,胖子早都走了。
胖子每年过了正月十五,就跟着工程队走了。如果离家近些,夏收秋收都能顾得上;如果离家远了就只顾夏收;有几年离家太远,胖子正月里出门,年底才回的家。翡翠说啥了,又能说些啥?
前年工程队离家不算远,可胖子秋收就没回家。那是疫情防控期间,胖子所在的城市封城了。眼看着就要掰苞米了,胖子心急如焚可是封城了,谁都回不去。
翡翠不怕庄稼地里的活,啥活都不怕。每天都干上些,总有一天会干完的。
苞米棒棒耷拉着脑袋,胡须干在脑袋上等着主人来把它领回家。
翡翠掰累了就躺在苞米杆杆上,让她的腰休息一下,两只蝴蝶缠缠绵绵的飞过,翡翠瞬间就红了脸。胖子在的时候他们也这样缠绵过!
秋收比夏收活多,收完苞米还要割杆杆,拉杆杆。家里有鸡鸭鹅也有牛羊,庄稼地里全是宝,就没有可以让风带走的东西。这些活都难不住翡翠,可犁地整地都是力气活,快五十岁的女人了,干这些大力气活还真的是费劲。
胖子没有回家秋收的事情,被秋风刮到了春生的耳朵里。春生村里有个人和胖子在一起干活,也没回家。
春生是翡翠的远房表哥,两个人青梅竹马,私定了终生。可那个时候的婚姻不是自己说了算的。胖子爹提前一步给胖子提亲,就这样硬生生的拆散了一对鸳鸯。
翡翠嫁给胖子五年后,春生才成了家。一开始春生恋着翡翠断了成家的念想,五年后翡翠成了一双儿女的妈,春生妈近乎哭瞎了眼睛,才让春生有了成家的念头。
可是,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他和翡翠那档子事?谁愿意嫁给一个心里装着别人的人?最后春生妈终于托人给他找了个外地老婆。
一年后儿子出生了,这本来是好事,可就在儿子满月宴上,春生喝的烂醉如泥,晚上抱着老婆却喊着翡翠的名字。老婆是一哭二闹三上吊闹腾了几个月,无奈儿子小,春生又在妈的威逼下写下保证书,老婆才做罢。
可这春生没过多长时间老毛病又犯了,这次老婆失去耐心,也看清了事实,春生心里只有翡翠。
老婆是一不做二不休,安安心心的在家带娃娃,春生自知理亏,挣的钱一毛不留的都交给老婆,地里的收入也如数上交。
等到地里的粮食都收了,老婆把娃娃交给婆婆,说是到城里买些东西,这一去就再没回来。春生妈在娃娃贴身衣服兜兜里掏出个纸条:春生,你不是人,我一心一意跟你过日子,你却心里装着别人。好吧!你不仁我不义,你不稀罕我,自有人稀罕,我还不奉陪了。
可怜的娃,就这样为春生的婚姻买了单。
从此春生带着娃娃和妈一起过,不再动成家的念头。
胖子没回家把春生急坏了,火急火燎的干完自己家的活就去帮翡翠干。
尽管春生是全副武装,直接到翡翠家的地上,还是有人议论纷纷。毕竟当初春生老婆跑了的事情闹的是满城风雨。
“春生哥,你不要这样,我多干几天就干完了。”翡翠看着春生说。
春生不说话,加快速度使劲的整地。
“春生哥,你回去吧,我没什么,可你以后还要成家,这样对你影响不好。”翡翠是诚心诚意的劝春生。
“没事,你一个女人家能有多少力气。”春生笑笑说:“再说了我是你哥,我帮你干干活,又不去你家,你怕啥?谁爱说就让他说去,不管那么多了昂。”春生说话手里不停地干活,他也怕别人看到了对翡翠不好。自己已经这样了,不能让翡翠再背黑锅。
地头很长,春生在这头,翡翠在那头。
庄稼人最讨厌的就是到处都有眼睛,而且也不缺爱嚼舌根的人。偏偏天气也来捣乱。
那天下午翡翠到地里时间不大,春生也骑着三轮摩托车来了。天空飘着几朵厚重的云,不一会刮起了大风。庄稼地里最不缺的就是土,让人睁不开眼。
“春生哥你先回家去,这块地也快完了,我再坚持一会。”
“你先回去吧,我是男人力气大。”
“你家远呢,你先回去吧,别再犟了昂。”
“别和我争,我是哥哥你先回。”
“那我们一起干完再走吧。”
谁知还没干完就下起了大雨,一阵功夫地上就打滑,连鞋子都穿不住了。
“快上来我送你回家去。”春生看着狼狈的翡翠说。
“不,春生哥你先回,我家近一会就到。”翡翠说着就往家走。可没走几步鞋子就掉了。提起这只,另一只又掉了,一不小心还摔了一跤,一下子成了泥人。
春生不等翡翠反应过来就把她抱上了三轮车,飞快的往翡翠家骑过去。
雨下的又大又急,到翡翠家门上两个人都成落汤鸡。
“春生哥,不如你进避避雨再走吧?”翡翠说。
“这样不好吧?”春生正犹豫着。
“哟,你们俩这是咋了?”二狗子不知道啥时候过来了:“看样子是两个人在雨水里……的……”二狗子不怀好意的笑着。
“二狗子你别胡说,我滑倒了。春生哥送我回来的。”翡翠瞬间就红了脸。
“没有没有,胖子不在家,你春生哥送你回家很正常昂。是胖子的脑子有问题,这么漂亮的老婆放家里谁不想往家里送呢昂?”二狗子坏笑着走过去:“你们继续昂,我啥都没看见昂。”
第二天雨过天晴,可地太湿干不成活,庄稼人就三五成群的扎堆唠唠家常。
“你们看着吧,胖子的家也快散了。”
“啥?咋回事?”
“家没了,挣再多的钱有啥用呢?人呐真的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么多年的夫妻情份算个啥嘛!”
“还真没看出来,唉!俗话说饮食男女,人终究是有七情六欲的,怪得了谁。”
都说好话没人听,瞎话一缕风,这一缕风又很快刮到了胖子耳朵里。
胖子是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终于等到解封了,马不停蹄地赶回家。
这一年冬天胖子在家呆的时间最长。关于那些流言蜚语胖子不提,翡翠更不会提。这么多年的夫妻最起码的信任还是有的。
过完年胖子换了个工地,在临县打工,隔三差五的可以回家。
夏收结束胖子归队的时候,为了回家方便把电动车骑走了。
那天收工后胖子骑着电动车往家赶,乡下的路七坑八洼,胖子骑的太快了飙到了阴沟里,当时就摔断了腿。疼的他是杀猪一样干嚎。
别说阴沟里的气味有多难闻,就说那蚊子也是齐刷刷的凑热闹。此时夜黑风高没个人影,胖子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浑身湿透了。
说来也巧,春生给人干木匠活,恰巧今天结束,主人家盛情款待了他,酒足饭饱后也就回家迟了,路过这里内急,到路边撒尿就听到哼哼唧唧的声音。
春生顿时竖起耳朵听,声音又没了,他想赶紧骑车走吧,别是遇上鬼了。可刚骑上车就又听见啥东西叫唤的声音。
春生随手拿起斧头大喊一声:“是骡子是马拉出溜溜,别它妈的吓唬人,我可带着家伙呢,来吧。”
“春生表哥是我,我是翡翠的男人老刘,求你救救我。”胖子有气无力的说。
春生一听真的是冤家路窄,要是别人我是非救不可,可你就算了吧,当年要不是你,我怎么能落到这个地步?死了才好呢!这就是你横刀夺爱的下场。
春生决定悄悄的走,坚决不救他,如果他死了说不定我和翡翠就能到一起了。春生高兴极了,这就是苍天有眼啊!这么想着他骑上车就打算离开。
“春生表哥,求求你了,你想想看如果我死了,以翡翠的性格决对不会改嫁,你想想看翡翠带着两个孩子得有多难?我知道你恨我,可是你就看在翡翠的面子上救救我吧昂。”胖子说完又是一阵干嚎。
一提到翡翠春生就心软了,是啊,就算胖了死了,翡翠也不会嫁给他的,他们两小无猜这一点他还是明白的。
春生背着胖子上了阴沟坡,胖子执意要先回家,春生只好先拉着他回家。
“翡翠开门,我是春生。”春生一边敲门一边喊。可院子里漆黑一片没有一点动静。
春生敲了见半天门没有回应,难道是翡翠睡了?感冒了?呸呸呸,乌鸦嘴翡翠怎么会感冒呢?可是这老半天了屋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春生表哥还是我来吧,天一黑翡翠是不会开门的。”胖子咧着嘴笑着说。
春生把胖子扶起来:“翡翠开门。”话音刚落屋里的灯就亮了,紧接着翡翠拖拉着鞋子飞快的来开门。
刚打开门春生就挨了翡翠一巴掌:“你凭什么打他?有啥事你冲我来。”翡翠看到胖子受伤了,就断定是春生打了他。
“翡翠找几件衣服送胖子去医院,他的腿摔断了。”春生说着把胖子抱上了三轮车,竟然忘了叫救护车。
“不用你管,你给我滚。”翡翠没好气的说。
春生不再解释骑上车就走。他知道就算到医院,翡翠也没办法让胖子做任何检查。
到了医院春生跑前跑后,一直忙到后半夜才安稳下来。
翡翠一直没给春生好脸色看,尽管胖子一再解释他的伤与春生无关。
天快亮的时候春生给他们买了早餐,胖子还没睡醒,翡翠也爬在床边上睡着了。
春生默默的走出病房,他知道那个曾经发誓非他不嫁的翡翠不见了,可他心里却比以前更踏实了,相爱一场他知道心爱的人,能够彻底放下过去,接受现实,过的好就够了。
他骑上三轮车吹着口哨,心情舒畅的向家的方向走去。
天已大亮散发着清辉色,没有一丝云彩,走进乡村就像走进了大自然的怀抱,看着那些生长在庄稼地里的粮食春生笑了。
春生进来的时候,翡翠其实是醒着的,可她不想也不能再和他有任何瓜葛,所以她假装睡着了。
胖子也是醒着的,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春生的救命之恩,更想知道那些传闻的缘由,所以他也是假装睡着了。
胖子望着翡翠,又望望窗外的太阳笑了,心里很暖很暖。
第二章侏儒人
侏儒人
文/露渊
婚礼进行到最后,在场的嘉宾基本上散去,服务员已经开始收拾碗筷,他从一个很不起眼的角落里走出来,拿起筷子捡起餐桌上的半个馒头,捡着残渣剩饭快速地吃起来,看来是真的饿了。
是啊,为了儿子的婚事他忙了好多天确实是饿了。其实桌子上,但凡好些的肉和菜都让人们打包带走了。就剩下些芹菜骨头之类的,还有好几个吃剩的馒头,他一边吃一边快速地拾起好几个人们吃剩的馒头,小花也饿了,这几天忙着就没顾上做饭,小花老了,牙口不好,不像他随便吃点啥都能充饥。
那些服务员交头接耳地议论,她们都知道他是这场宴席的主人,却不知道为什么不出面,因为她们的领班说几天前就是他来定的酒席,是自己儿子的结婚宴。
他儿子可帅气了,各方面和他成正比,一点都不像,可仔细一看那眉眼还真有几分相似。
他身高可能不超过一米五吧,黝黑的皮肤,厚厚的嘴唇,短胳膊短腿,手和脚都向里圈着,看着都难受。
他还有个滑稽的名字张三寸,真的是人如其名。在村子里人们都不叫他的名字,他有好多别名,三寸钉,胖墩,黑子,更有甚者叫他黑驴,因为村子里的黑驴实在是太多了。
他为人憨厚老实,从来不和村里人计较,每当人们开玩笑叫漏了嘴他总是憨憨地笑着说:“没事,名字只是个代表符号,叫啥都一样,黑驴就黑驴嘛,你叫一声,我又不是真的成了黑驴。要是真成了黑驴还好呢,现在的黑驴多清闲。”说完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随着清风在村子里回荡。
他儿子除了眉眼,其他地方都和他老婆像极了。高高的个子,白皙的皮肤,薄薄的唇。他老婆就是这么个人间尤物,可他们却是村子里出了名的恩爱夫妻。也许是老天都嫉妒他们吧,那年他老婆却被自己家的骡子给踏死了。
谁都不相信他会娶到老婆,村里好多各方面条件都比他好的还没有娶上老婆呢,他娶老婆简直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可就是他娶老婆了。
他老婆是从天水过来投奔她姑姑的,说是要在这里找个婆家不回去了,她找婆家有主见:“我不管人外貌怎么样,主要是人要憨厚老实,能吃苦就行。”她这样笑着对姑姑说。
“要按你的要求还真有一个,可惜是个侏儒人,但是家境还可以,要不要见见?”姑姑也没有想到,他们两个人却是一见钟情,真的是亮瞎了村里那些大龄剩男的眼。
更让人嫉妒的事情是,第二年老婆就给他添了个大胖小子,就是今天结婚的龙仔。
老婆还答应给他再生一个像自己一样的天水仙女呢,可是天不遂人愿,就在儿子两岁那年春耕的时候,他们家买来不到半年的骡子发怒了,老婆为了护着他,和骡子拉扯着摔倒在骡子脚下,没来得及送到医院就断气了。
骡子平时挺乖的,那天他们一个扶犁,一个在犁沟里撒肥料,不知道怎么地骡子猛地狂奔起来,他短胳膊短腿的被摔倒在地。他老婆赶紧跑过去抓住缰绳使劲地拽骡子,骡子发怒了开始踢人,没几下子就把老婆摔倒了,老婆拽着缰绳不放手,等到人们把骡子制服的时候,他老婆七窍流血奄奄一息,他呼天喊地抱着老婆大哭不止。
“替我把龙龙养大成人,给他娶房媳妇,别让他受气。”短短几句话却用完了老婆所有的力气,一个大活人就这样没了。
给老婆办了丧事,他就找人宰了骡子。大家都劝他活卖了才值钱,但他确定这是个凶神恶煞的畜生,不想让它再去害人,宁愿少卖几个钱也要把它宰了。
从此以后他就一个人拉扯着龙仔过日子,龙仔很争气一开始有爷爷奶奶带着。他就在附近打工,别看他是个侏儒,他可有一门过硬的手艺。那时候村里流行七层砖头的房子,砌砖他是行家,挣得也比别人多,他最喜欢的事情就是给龙仔买书,虽然他不认得几个字,但是他会问新华书店的老板,几年级的孩子该看啥书?人家推荐啥书他都买,买回来督促龙仔学习,好在龙仔很争气后来硬是考上了大学,还考上了公务员,最让他高兴的是还找了个城里的媳妇。
那姑娘高高的个子,柳叶眉丹凤眼,和龙仔很相配,龙仔领上来过一次。
后来龙仔说要结婚了,他就不用操心了,也不用去了,这是女方家的意思。
儿子结婚是大事,怎么他就不用去参加了?他还辛辛苦苦地存了二十多万呢,准备给儿子结婚用。
“你结婚后住哪儿?以后不打算回来吗?我不用去,我们家的亲戚朋友都不用去是吧?”他第一次发火,而且气得半死,一屁股坐在院子里,一瞬间眼睛就充满了血丝。
“你妈临走的时候说过,要给你找个媳妇娶家里来,你这是要倒上门啊?你这样对得起你妈啊?”他情绪激动,近乎哭着说。
“不用了,那些钱你留着养老吧,房子和车都是她们家准备的,你就不用费心了。”龙仔劝着说。
“什么?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你这不是上赶着倒插门吗?有你好受的气,你如果敢这样做就不要认我这个爹。”说着起身进屋躺在炕上抹着眼泪。
“哎呀,我这不是和你商量着嘛,你干嘛呀?还真哭上了。”龙仔嘟囔着说。
“商量?啥叫商量?”他猛地坐起来:“媳妇必须娶进门来。这边的亲戚必须都上席桌子,让他们都知道你娶媳妇了,热热闹闹的,好让你爷爷奶奶,和你妈也看看。我就这点要求,我们可以不过去,但媳妇必须娶进门,这叫明媒正娶。不然从今天起你就不是我儿子。”一口气说完又躺下了。
“好好,就依了你,媳妇明媒正娶。我明天就开始收拾房子,这总行了吧?”龙仔说着拉着他的胳膊:“爹我饿了,想吃咱家的鸡。”
这次,他才笑呵呵地起来宰鸡去了。
说干就干,龙仔把那三间正房腾出来,就开始了装修。三寸不让龙仔出钱,这些钱本来就由当爹的来出,还有酒席钱,都说好了,他虽然老了却还是固执得很,说啥就是啥,龙仔总算是把媳妇搞定了。就算是老家的房子装修好了,他们也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这一装连着院子,后院的土厕所都给改了,前后花了三寸五万多,再加上酒席的钱,他一辈子辛辛苦苦攒下的钱大概花去一半。但是他高兴,人活一辈子不就是盼着这一天吗?
不过媳妇提了个过分的要求,婚礼现场不让三寸上台,她的父母也不会出席老家这场婚礼的。一开始三寸是不同意的,可是他又怕破坏了两个年轻人的感情,想想只要是龙仔能在老家这边举行婚礼,让人们知道他三寸的儿子,结婚了就行了,他怕再不答应的话,儿媳妇反悔怎么办?
所以婚礼当天虽然是热闹非凡,但就是没有请司仪,就只让一对新人给所有来参加婚礼的人敬了杯酒,也就是和老家的人都打了个招呼,让所有人都知道龙仔结婚了。
当然三寸也是有私心的,他想借着龙仔的婚礼,把这些年搭出去的礼钱收一收。不过一开始就说好了,这酒席是他置办的,但是礼钱由小两口收走。
他要那么多钱干嘛?给龙仔准备结婚的钱才花出去一半,照他的说法剩下的钱下辈子也花不完。可是龙仔不要,他把好几个存折全部存在一个卡上,又用好几张纸写了密码,最后用塑料胶带缠好,这些纸张就算是掉水里了,也不会看不清楚。
三寸抱怨龙仔:“这么多钱放在一起怎么行?要是让小偷拿走了就啥都没有了,快去给我分成四五份。”他着急地瞪大眼睛说,而且恐慌不已,好像小偷就在身边,随时都会把他的钱全部拿走。
龙仔笑得前俯后仰,“爹呀现在都啥年代了,就算小偷把卡偷走了,你到银行去挂失就行了,就算是孙悟空在世也拿不走你的一分钱。”
三寸拿着卡翻来翻去地看,这么小的一块塑料,竟然把那么多的钱都存里面了?他实在是想不通。
这一晚他辗转难眠,把那块塑料藏了好几个地方,总是觉得不踏实,换来换去的天麻麻亮了才睡着了。
一阵鸡叫声把三寸叫醒了,他揉揉眼睛,虽然儿子媳妇只是来家里走个过场,可也得烧些热茶,备些软馍。酒席在镇子上呢,老规矩了左邻右舍都过来帮忙,也是走个过场,三寸还备了四个凉菜两个热菜,最后是粉丝大肉汤。
乡亲们吃过后都在院子里聊天呢,儿子的车队到了。
好家伙十几辆小车,像一条青龙向三寸的院子里开过来,一阵鞭炮齐鸣,新媳妇身着凤冠霞帔下车了,以往这种场合,乡亲们你推我搡的凑热闹,可今天这场面把乡亲们都镇住了,这可是大城市的媳妇,金贵着呢,瞧那皮肤,那手简直就像刚出生的婴儿一样,让人舍不得碰她一下,只是怔怔地望着发呆。
大家还没回过神来只听龙仔说:“大伯大娘们走坐车去酒店了。”
乡亲们赶紧给自己找车找座位,以往除了新娘子坐的,其他的是一辆大巴车,这小车能坐下吗?三寸心里暗暗叫苦,这龟儿子,叫屁窝大的车能坐几个人的?干啥事咋不和我商量呢?他着急正打算给儿子打电话呢,儿子却拉着他去坐车。
“爹,这不是你该操的心,走吧,我都办妥了。”儿子笑着说。
酒店热闹非凡,乡亲们只顾着吃,顺便拿着备好的食品袋,看到中意的就直接装袋里,谁还管三寸上不上台呢?
他答应儿媳妇不出场的,所以躲在角落里,破天荒地抽着成品卷烟。
时光过得真快啊,他今天才知道儿子媳妇就只是在家里打个照面而已,那些装潢的钱实在是花得冤枉了。平时就他一个人住,可惜了那些材料,那房子还是自己结婚时父母给他修建的,乡亲们早都重新修了自家的房子,他没动。
龙仔从小学习就好,他就努力地挣钱,他有过硬的瓦匠手艺,不愁挣不到钱。年轻的时候也有人给他介绍过对象,有带孩子的,也有不带孩子的,有个带着女儿的他父母特别喜欢,说要是成了家就儿女双全了,将来养大了正好给龙仔当媳妇,连彩礼钱也省了。
可是他不同意,他想要个女儿,可是老婆死了他就没有了这个念头。
三寸一直记得老婆临终前的话,一定要给儿子娶房媳妇,他儿子争气学习好,他就一直努力赚钱,他相信彩礼钱,房子钱都会有的。儿子是老婆留给他最好的盼头,他不会让老婆失望的,所以他就死了再成个家的念头。
真的没想到一晃二十五年就这么过去了,儿子给他挣足了面子,这辈子所受的委屈值了。
正在他沉浸在回忆里的时候服务员过来了,她提着半酒箱子馍馍,和半箱子剩菜笑着说:“叔你看这些给你装箱里了,你要不要拿回去?”
这个闺女真俊俏,真好。
“好,好,我拿回去,拿回去。”他惊惶失措地也不知道说啥,连忙站起来才发现,其他桌子上的都收拾完了,他尴尬地提着东西出了酒店门。
几万块钱就换了这些东西,他笑了笑值了!儿子成家立业了,他干啥都觉得值了。
可是他怎么回去呢?来的时候是儿子叫地车,回去还要叫辆车,这得三十块钱呢,他摸摸裤兜实在是舍不得。儿子?对,儿子去哪里了呢?他掏出手机正要打电话呢,电话响了:“爹,我上飞机了,你回去照顾好自己,拿着那些钱别舍不得花,我长大了,以后再也不用你辛苦挣钱了。”
“好,好。”电话里响起了嘟嘟声。
他这一天好像除了好,再也不知道说啥了。
他看了看太阳还早呢,就脱掉外套往回走,庄稼人最不缺的就是力气,走个路还要花钱吗?真的是笑话!
他很后悔没有喝口水,酒席上有茶呢,怎么就不知道多喝点水呢?他走得口干舌燥,忽然想起来裤兜里有他给老婆装的两颗喜糖。他摸了摸又舍不得吃,舔了舔嘴唇继续走。
太阳偏西的时候他终于看见了自己的村庄,可是他没有往家里走去。
他斜过那片小树林径直走向老婆的坟,昨晚烧的纸灰还在,他走过去把那些剩菜各种各样的抓出来些,还有那些剩下的馒头,忽然想起来没有给老婆拿点水,他扇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又掏出裤兜里的两颗喜糖放在中间。
“龙他妈,你还好吗?咱龙仔今天结婚了,娶了城里的媳妇,你放心媳妇娶到咱家里了,可惜你不在,让我沾了你的光。这些菜你吃点吧,是咱龙仔的酒席。”他说不下去了,趴在老婆的坟头上狠狠地哭起来。
第三章
浮生若梦
文/露渊
记不起上次他们在一起是什么时候了,此刻她手握方向盘,车子停在海边,而那个烂醉如泥的他缩卷在后座。
“结束了,一切的罪恶都该结束了。”她闭上眼睛,眼泪如涓涓细流,“都他妈的滚蛋。”她倔犟地擦去眼泪,从内口袋里掏出烟,靠在后座上,用打火机点燃,深吸一口,她憋着烟气,许久缓缓吐出,烟气打成环状围绕着她久久不肯散去。
时光回到三十年前,那时候他们在农村,从小两小无猜,割猪草,放骆驼,赶集,不管刮风下雨他们都在一起。
那年成刚去提亲,她夕落有个哑巴哥哥,父母虽然很疼爱她,也改变不了她是要给哥哥换媳妇的命。
“老哥,你就答应了这门亲事吧,娃们感情好呢,拿多少彩礼我们都愿意呢。”他父亲亲自去向她爹求情。
“老弟呀,你就不要怪我了,如果把女儿许给你们家,我儿子就要打光棍了。”老父亲不是不通人情,只是自己儿子的情况,让他不得不出此下策,“如果你有个女儿,我们这门亲事是板上钉钉子的事情。你们就断了这份念想吧。”老父亲话说得很绝情,从此他们的感情被时空定格。
如果时间来得及,他们绝对不会走这一步,只是她现在也不知道,造成这样的后果,到底是命运的安排,还是她太自私!
“夕落……夕落……”后座的人像是呼唤又像是呻吟。
她闭上眼睛,拒绝一切外界因素,她今天必须结束这一切,必须!就像三十多年前命运没有给他们时间与机会一样。
他提亲吃了闭门羹,回去一蹶不起,没了音讯。而这边父亲托人给她找了婆家,对方是个瘸子,但是有个妹妹可以交换,很快定好了婚期。
那晚她带着哭肿的眼睛,答应了父母的请求,就算是演戏也要把这台戏演好,条件是她必须见他一面,父母知道她是个懂事的孩子,就依了她。
她只是想见他最后一面,确切地说她是铁了心要把自己给他,然后帮父母把人生这出戏演下去,她就是这么决定的。
又是夕阳西下,他们相约村头沙枣树林前见面。
她算不上美,可在他眼里就是最美的,夕阳洒在她身上,看上去更加像是从童话世界里走出来的公主。没有华丽的衣服,不用任何装扮的人儿徐徐走来。
见了面他们都乱了方寸,两个人再也没有回家,把父母,亲情,世俗都丢在身后。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她的出走让父亲直接中风,在炕上躺了不到两个月就撒手人寰,哥哥受了刺激变得疯疯癫癫。
夕落是五年后才得知这些消息的,她执意要回去,可是成刚却不赞成,“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回去能解决什么问题?再说我现在的事业刚刚起步,你就不要添乱了好吗?等我们挣了大钱再回去,一定把哥哥的病治好,再把母亲接过来,给哥哥找个媳妇,这样才能对得起你爹。”是啊,爹已经走了,爹最大的心愿就是给哥哥成个家,夕落觉得成刚说得对,看着年幼的两个孩子,夕落决定听成刚的,等挣了大钱就回去。
可是人的心永远都被欲望填满,有些路一旦走上去,就没办法回头了。
刚到这里的时候,为了生活成刚去了工地,后来学了瓦匠手艺,由于他吃苦耐劳,被提拔成了瓦工头。
等有了钱,一双儿女也要上学了,房子是首先要考虑的问题,多少次夕落想和成刚提回家的事情,可孩子们上学要紧,房子是必须有的。夕落看得出来成刚并没有忘记对她的承诺,只是眼下总有那么多的事情需要考虑,他们之间自然就心领神会地逃避了回家的事情。
人一旦让欲望支配了大脑,是没有办法走出泥潭的。
随着他们置办了房子车子,孩子也在成长,他们的生活环境也在改变,回家是个敏感的话题,他们都在逃避。
成刚应酬越来越多,回家越来越晚,他们的关系发生了质的变化,一见面就吵。
孩子们一个个都奔着学业飞走了,成刚彻底变了,家对他来说成了宾馆,而夕落是他最不愿意见的人。
一开始成刚还给夕落打钱,后来就慢慢地忘了。好几次成刚被夕落堵在桑拿房,茶楼,夜总会,可是那又怎么样?
“我就想不通你想干什么?有你吃喝,车子你开着,房子你住着,孩子们我养着,你还想让我怎么样?”成刚怒不可遏地说。
“成刚,我不想和你吵,我就问你一句话,我们说好的呢?那些话,算不算数?”这些年夕落已经没有了眼泪,自尊,有的只是岁月的痕迹和心灵的创伤。
“别他妈的跟我提以前的事,我也不想向现在这样,我情愿回到以前在乡下的日子,可是我回不去了。”成刚几乎是咆哮着说。
“那么我回去了。”夕落不想再说什么。
“你回去?回去伺候那个疯子吗?你连自己都养活不了,没有我成刚你回去能干什么?”他走过去拉着夕落的手说,“别闹了好不好?我也不想这样的。有些时候,有些路,一旦上路了是没有办法回头的。还是那句话,有我吃的就有你喝的,安安稳稳地在家待着好吗?”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成刚不知道有多久没有回家了,夕落已经不再关心这些事情了,成刚的现在已经触碰了她的底线,其实这些年,她一直生活在痛苦中,父亲的离世,哥哥的疯癫,母亲的孤苦伶仃都是她的错。可是她没有想到自己一瞬间的决定就毁了一个家,从她离家出走就没有了回头路,她该怎么办?又能怎么办?她也开始去那些娱乐场所,去夜夜买醉来麻痹自己,逃避现实。
那天成刚喝得烂醉如泥被人送回来。
他有多久没有这样睡在床上了,一个月?两个月?或者是半年?夕落已经记不清了,她不知道自己多久没有好好吃饭了,拿过酒杯她想和他大醉一场,她想回到以前,回到在乡下的时候,回到他们刚到这里的时候,她想,太想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夕落醒了,头疼欲裂,她记得成刚回来过,可是身边空无一人。夕落挣扎着起来用目光四处寻找,又赤脚走出卧室,茶几上放着一张银行卡,下面有张便钱笺,“夕落对不起,这张卡里的钱足够你下半生的生活费了,实在抱歉,余生我不能陪你走下去了。对不起,如果你躲过这一劫,就好好生活,不要出入那些娱乐场所,爱惜自己的身体,忘了我吧。”
夕落拿起银行卡狠狠地摔在地上,“成刚,你王八蛋!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除了钱就没有别的事情可做了?你不是人!”她撕心裂肺地哭着瘫坐在沙发上。
不知过了多久,十天?半个月?或者半年?夕落整天靠着烟酒过日子,醒了就喝,喝醉了就睡,要么抽烟,要么喝酒,她感觉自己彻底废了。
那天她开始咳嗽,又发烧,找了些感冒药胡乱地吃下去,迷迷糊糊地又睡了。
家里已经没有感冒药了,可是咳嗽不说,浑身乏力不舒服。她不得不挣扎着去看医生。
检查结果出来了,她被感染了xx病毒,她失魂落魄地回家,仔细回想着问题出在哪里?桑拿浴?健身房?夜总会?可是即便是她喝得再醉,也没有做过对不起自己的事情,这一点她知道。她想过要报复成刚,可是她不能对不起自己,这点良知她还是有的。
忽然夕落想起成刚留下的便钱笺,她发疯地翻找,果然还在垃圾桶里,“如果这次你能逃过一劫……”什么意思?难道是成刚?怪不得他这么说?怪不得他不肯回家?怪不得那段时间他不给我打钱了?不,不会的!现在的社会上,单纯的人有几个?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不会的!我要打电话问清楚。
电话打过去是空号,她赶紧联系孩子们,孩子们说,“爸爸只是按时打钱过来,电话打不通。”她瘫坐在沙发上,确定是成刚了,他现在怎么样了?到底在哪里呢?
她开始像侦探一样地排查,不放过任何和成刚有关的人和事情。
大半年过去了,那天一个以前和成刚要好的朋友,终于忍不住告诉她成刚现在的地址。
她开车赶过去,眼前的一幕让她不敢相信,简单的出租屋里只有一张单人床,一个床头柜,上面放着些西药片。成刚喝得烂醉,人瘦得不成样子,夕落走过去扶起他,“走我们回家。”
“放开我,你干什么?”成刚惊恐地挣扎着,“我没有家。”话音未落就失去知觉。
回到家,夕落给他擦洗了身子,望着他骨瘦如柴的样子,夕落潸然泪下,毕竟他们是夫妻,毕竟他们是有感情的,她一定会把成刚治好。
夕落翻找出那次成刚走的时候留给她的银行卡,她从来没有动用过这张卡,也不知道卡里究竟有多少钱。
虽然自己也急需要钱去看病,但是还没有到非治不可的地步。夜渐渐深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夕落沉沉地睡了。
第二天,当她醒来的时候就发现成刚不见了,还有那张卡。她笑了心却如刀绞般的疼痛,“原来在你心里,我们的感情还不如那张卡。”她的心碎了一地,挣扎着起来才发现成刚留的便笺,“夕落我对不起你,你就放过我吧。在一次应酬中我感染了xx病毒,从那以后我只能远离你,冷落你,本来这些钱是留给你的,可我不但感染了病毒,还被人下了药,我的日子不多了,对不起,就让我自私地走吧,也许只有这样,你才能早点解脱,下辈子我们不要再见面了,照顾好自己不要再找我了,那样只会害了你。”
夕落这才明白,自己原来是成刚感染的病毒!
不知道在家里躺了多久,一个计划在她心底萌生,她闭上眼睛,脸上带着笑容,任泪水再次滑落。
她把所有能变现的东西都卖了,只留下成刚给她买的车。把所有的钱都以儿子的名字存在了一起,寄存在了门房,又打电话给孩子们说,他和爸爸决定去旅游,如果回来了,门房里有个东西记得去取。
而成刚也做了和夕落一样的决定,不过他不知道夕落也被感染的事情,他之所以拿走那张卡,只是为了让夕落对他死心而已。他把卡寄给了女儿,在他心里女儿办事比儿子更稳重。
夕落终于找到了喝得烂醉如泥的成刚。
她开着车子漫无目的,车里有成刚,有他们喜欢的音乐,终于夜幕降临,他们来到海边,夕落打开饮料,她喂成刚喝下一半,流着眼泪喝下另一半,“该结束了,都结束了,成刚我带你回家。”
优雅地吸完最后一口烟,她嘲讽地笑着,踩下油门。
“夕落,照顾好自己,孩子们就靠你了。”后座传来成刚的声音,可是一切都晚了,夕落没有给他们留下任何后路,那瓶加工过的饮料是他们以前的最爱!
伴随着婚礼进行曲,车子驶入了大海深处。
第四章争宠
争宠
文/露渊
“妈,我下班了,一会来帮你。”大儿媳妇在乡卫生院当护士,下班回来娇滴滴地喊一嗓子。
“娇娇下班了?快去歇着吧,饭一会儿就好了。”老太太笑呵呵地声音从厨房传来。
“今天搞体检累死了,那我就躺会儿,辛苦妈了。”说着撇了婷婷一眼:“看你那个熊样子,除了出臭力还能干啥?”她用高跟鞋故意踩出高贵的节奏,进屋去了。
“饭还没好?一天能干啥嘛?”这时老头子回来了,老头子在村里当主任,算是当官的。
“就好了,先喝口水歇着。”老太太笑着应声,随后拉着脸对老二媳妇说:“你倒是麻利点儿我的祖宗,都在那等着呢。”
紧接着教书的老大,工地上干活的老二都回来了。
一大家子就老二媳妇是闲人,就连老太太也是忙人,忙着抱她的大孙子。
老二媳妇人老实,可也憋着一肚子火。地里活多,回来得迟些了,老太太就不高兴了。一家人都忙,难道我不忙吗?地里的活不是活吗?不就大嫂生了个儿子吗?有啥了不起的。可这些抱怨也只是自己想想,每次老二媳妇和家里发生冲突的时候,老二不表态,低着头抠指甲。
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
秋末的时候老二媳妇婷婷怀孕了,老太太一改常态,地里活忙的时候把大孙子送到村委会,抽空去干。对婷婷也开始嘘寒问暖,婷婷心里这才舒服了些。可这样的好日子,随着女儿的出生就结束了。没办法,谁叫自己不争气生了个女儿呢?
月子没坐满,没办法地里麦子熟了,庄稼人没有比收麦子更重要的事情,婷婷不得不下炕做饭做家务,满月后人比黄花瘦,女儿也是又黑又瘦,老公公整天在村委会,老太太看一眼满脸的不高兴,整天指桑骂槐。说老二命苦,庄稼人都是力气活,将来没人搭把手。婷婷又回到了以前,家里地里一把抓,不过在老太太的指点下,婷婷还真的训练成了庄稼地里的好把式。
可面对这不公平的待遇,夜深人静的时候,婷婷只有抱着女儿哭,越哭身体越差,老两口是越看越不顺眼。老二除了抠指甲还是抠指甲不说话,不知道他怕啥,也不知道他啥打算。
这样的日子过了三年,婷婷又怀孕了,老太太一下子来了精神,这顿鸡蛋,下顿鸡汤,反正鸡养得多。还挑出一只小公羊加料,说是等她的大孙子出生了,好好给娘俩大补。老太太越是这样,婷婷压力越大,万一又是个女儿咋办?
说来也怪,虽说压力大吧却不害口,见啥吃啥。吃啥都香,老太太乐呵呵地说:“放心吧我有经验,这胎保准是儿子,你就好好养着吧。”婷婷受宠若惊。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果然应了老太太的话,婷婷生下一大胖小子。
这次不光老太太伺候地欢,公公也是今天买鱼,明天买乌鸡,笑得合不拢嘴。这次婷婷毫不客气地在炕上赖了四十多天,老太太二话不说,屁颠屁颠地高兴地很。婷婷总算是出了口恶气,不禁摇头苦笑,真的是母凭子贵啊!
婷婷出月子了,可这小子太能吃了,奶水不够。
“上炕好好养着吧,啥都别想,家里地里都有我。”老太太一句话全包了,婷婷这才吃了定心丸,原来自己真的是得宠了。
又一波催奶餐开始了,这顿猪蹄汤,下顿黑鱼汤,顿顿不重样。婷婷本来就漂亮,这下给补得白白胖胖的,精气神十足,小家伙更是可爱得很,挥着两只小拳头,叽里呱啦,惹得全家人都笑。
婷婷坐月子期间,娇娇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镇上卫生院换了院长,当然是以自己的亲戚为首,娇娇由于各方面原因娇娇被裁员了,本来嘛,当初娇娇就是被老公公托人送到卫生院的,娇娇原来就没有护士证,只是念过卫校,毕业后并没有拿到护士证。
娇娇刚好失业,婷婷刚好坐月子,以前人家任劳任怨那么多年,现在该轮到你了,再说人家也在坐月子嘛,谁叫你赶上了呢?
转眼又到了冬天,这本来就是庄稼人的节日,婷婷继续被一大家子人宠着。
娇娇虽然有怨气可这不是在家闲着没事干吗?做做家务怎么了,以前婷婷不照样也干嘛,人家啥都不说,娇娇作为大嫂更应该起带头作用。何况公公答应了,等过完年给她重新找份工作。娇娇只好忍气吞声,毕竟自己没有护士证,工作的事情还得靠当村主任的公公不是?
娇娇只好把怨气撒在那些锅碗瓢盆上,撒在后院的鸡身上。老太太心知肚明,不过姜还是老的辣:“娇娇慢点儿,别磕着了。”回头对婷婷挤眉弄眼地笑。
娇娇听到老太太说话赶紧答应着:“知道了妈,我防着呢,谢谢妈关心。”私下里却气歪了鼻子,瞪斜了眼。
过完年又该种地了,娇娇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可这个时候提找工作的事情,是不是太不懂事了,毕竟种庄稼可是最重要的事情,咬咬牙跟着干吧。
庄稼种了可大孙子又感冒了,这换季的时候,天气忽冷忽热的,别说五六个月的小孩,就是大人也得提防着。
庄稼种到地里活就来了,反正不得闲。好不容易告一段落了,婷婷趁着得宠提出去考驾照。这时候的农村已经有好几家都有了小轿车。
恰好上次大姑奶从省城回来,她儿媳妇开着私家车,说了些老太太不爱听的话,老太太肚子胀了好多天,看在大孙子的面上才作罢。
私下里和婷婷说:“看把她嘚瑟地,有能耐让你儿媳妇也生个大胖小子出来嘛,一辆破车也值得嘚瑟。”在老太太心里啥破车嘛,咋能和我大孙子比?你就是有万贯家产也没个大孙子,一切都是白搭。那时候老太太恨不得立马去买一辆,可谁会开车?那可是一辆小轿车,不是四轮子。婷婷开四轮子比兄弟两都顺手,老太太想到这里随口就答应了婷婷考驾照的要求。
第二天吃饭的时候老太太发话了:“我决定让你们妯娌两一起去学驾照,一起去有个照应。”
公公一听就蒙了,这老太太疯了,一起去家里地里的活谁干?再说这学费不得小一万呀?这死老婆子,败家娘们儿。
正当公公要发话的时候娇娇急了:“妈我不去,我不感兴趣,让婷婷一个人去。”娇娇想:就让她去学,学会了给我当司机。就像以前她会开四轮子,活都让她干了,我又不会开,多少活也轮不到我干,想到这里,娇娇真的是很佩服自己的聪明才智。
“你真不去?以后别后悔,也别说我偏心了昂。”老太太就知道娇娇不会去,所以才那样说的,这不,当长辈的一碗水得端平不是吗?
婷婷去考驾照了,老太太要带大孙子,家里家外的活自然就得靠娇娇了。娇娇整天噘着嘴,可还是得忍着。
麦子熟了的时候婷婷驾照拿到手了,正好村委会有一车县上投资自来水的管子,没办法拉回来,这婷婷自告奋勇就去了。到县里先是找车,恰好司机有车,可头天晚上喝酒了没法开车,这酒驾要是逮个正着,是要吃白米饭的,给多少钱都不去。婷婷和司机谈好价格,车由她来开,司机高兴地分给她一半运费,这件事情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村子,人人都夸主任好福气,有个能干的儿媳妇。
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这一届的村主任,公公落选了。家里再也没有人撑腰了,啥都得靠自己。最委屈的是娇娇,公公落选了,自己的工作肯定是泡汤了,现在的大学生那么多,谁还会雇用一个没有证的人?何况还是医疗机构的工作。
婷婷建议买辆小货车去拉货,她有个同学在省城开货运公司,活路有着落。老太太是越来越看中婷婷了,婷婷毕竟是她一手调教出来的,哪像娇娇光想着靠嘴巴过日子,一点都不靠谱。
当了那么多年的主任,买辆货车当然不在话下。婷婷干劲十足,一个月下来,比老二在工地上挣得多,她干脆让老二和她一起干,这样小两口在一起婆婆也放心。婷婷凭着过硬的技术终于过上了好日子,如今成了村子里的人们,茶余饭后赞不绝口的能人。
而娇娇却要面对现实,庄稼地里的活从头开始,一样一样地学。一转眼儿子也读高中了,毕竟靠老大一个人的工资是养活不了一家人的,她的娇宠成了过去,面对儿子没了选择,过起了正儿八经的农民生活。
第五章二婚媳妇
二婚媳妇
文/露渊
“看她那水蛇腰,那张脸,像是面缸里爬出来的,真的是让人羡慕。”九菊噘着嘴巴说。
“漂亮有啥用?还不是让人家给离了?”五婶撇着嘴说:“俗话说得好,好女子不嫁二丈夫,哪个好女人会离婚?听说她有个五六岁的儿子,离婚的时候说啥也不要,你说这样的女人也算个人吗?呸!扫把星。”
“就是嘛,这事要搁在我身上,就算天塌下来我也不会把儿子撂下,这女人心真狠。”
昨天刚浇过水,庄稼地里的活,可以告一段落。村头大榆树下男男女女的几个人扎堆闲扯。
他们刚才议论的是顺子刚娶的二婚媳妇水莲。
这水莲人长得漂亮不说身材也好,总之看上去哪哪都好,不知道的人谁能想到这么好的一个女人,怎么会是个离过婚的女人?
“唉!老实人总是遇上倒霉的事情,夏荷爸爸总有一天会后悔的。”五婶绷大眼睛说:“看着吧,二婚夫妻没有情分,有钱啥都好,要是没钱,你家里再有个啥事,肯定跟你各奔东西,看着吧。”
“我看不像,这小媳妇子眉清目秀的不说,整个人,就连走路都不像个坏女人啊。”刘爷捋捋胡子说。
刘爷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半仙,乡里乡亲有个啥事都爱找他念叨念叨。见刘爷这么说,都不再说什么了,掰开了话题。
水莲嫁过来没几天,她走路老是低着头。碰见左邻右舍的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就点点头,欠着身子笑笑,跟人们打招呼。
昨天刚浇过水,庄稼地里没什么活干,她带着女儿去理发,女儿是这边的,八岁了,生得瘦瘦弱弱的,很是讨人怜爱。有个和水莲甚是有些关系的名字夏荷。你说就这娘俩的名字是不是特有缘分?
夏荷的妈妈在她两岁不到的时候,离家出走就再也没有回来。夏荷爸爸找遍了所有能找的地方,最终放弃了。夏荷爷爷就是因为这事得了癌症,撒手人间的。
夏荷妈妈离家出走三年后,夏荷爸爸在父亲离世前,经过法院拿到了离婚证,可他一直对婚姻失去了信心,就一直单着,直到两年前在工地上认识了水莲,相处了两年,才走到了一起。
水莲是个好女人,这是工地上的人们对她的评价。
水莲失败的婚姻是她人生的一个坎,若不是实在走不下去了,有哪个母亲会放弃自己的孩子呢?
她之前的老公其实是她的姐夫,亲亲的姐夫。她姐姐是莫名其妙地睡死的,姐夫是这么和家里人说的。
爹妈赶过去的时候,姐姐直挺挺地睡着。婆家人已经给她换了新衣服,从头到脚都是新的。
公公抱着姐姐的女儿,默默地流眼泪。婆婆跪在地上哭天喊地,几近昏死过去。
姐姐的丧事就按着乡俗办了,婆家人没有亏待姐姐。主动披麻戴孝厚葬了姐姐。
姐姐下葬那天下着小雨,水莲抱着妮妮去了。亲眼目睹了姐姐的棺木就要被埋上的时候,姐夫奋不顾身地跳下去……就在那一刻她替姐姐短暂的生命惋惜,也被姐夫的痴情感动。
姐姐走后,妮妮就跟水莲回家了,妮妮跟她很亲,与姐姐不差上下。
大概过了大半年,母亲说起让她代替姐姐去照顾妮妮,母亲说得很含蓄,但是水莲听懂了。
姐夫当初在他们村委会担任村支书,姐姐走后给他说媒的人很多,可姐夫说他怕妮妮受罪一直没有再找,水莲很敬佩姐夫。
两个春去冬来,有一天妮妮发高烧,姐夫把水莲带过去照顾妮妮。半夜里妮妮烧退了,水莲就睡在妮妮身边。
天麻麻亮的时候,姐夫一头扎进了水莲的被窝。水莲怕吵醒妮妮,不敢出声。
两个月后水莲发现自己怀孕了,她不敢和任何人说。可还是被妈发现了,嫁给姐夫是水莲的命运,没有选择。
就在岁末水莲的儿子出生了,全家皆大欢喜,水莲也笑了,只是感觉还没有尝过恋爱的感觉,就结婚生子了有些遗憾。
儿子很爱哭,尤其是晚上,整夜整夜地哭,妮妮也离不开水莲,姐夫笑话她像极了秦香莲,一边一个孩儿,身边没有他的位子。水莲笑着不说话。水莲笑起来很好看,姐夫不管不顾关了灯压上去。妮妮哭,儿子也哭。水莲着急,姐夫说她不公平,虐待他,不管不顾,一次又一次,水莲咬他,姐夫越发来劲:“对,就这样,要的就是这种感觉……”
从那以后,水莲夜里早早从里边锁了门。说来也奇怪,自从锁了门。妮妮不闹了,儿子不哭了,水莲难得清静好好休息了几晚上。
睡眠充足的水莲越发水嫩,姐夫早早就赖在屋里了。夜里风生水起,吵醒了妮妮,两个宝贝一起哭,怎么哄都不行。姐夫嫌吵得慌大半夜出去了。
从此锁门成了水莲最关心的事情。从此就把姐夫锁在了门外边,大门外边,村子外边,越来越远。
姐夫的心肝怀孕了,她可不是好惹的,不要金银财宝,就要上位。不然就要告姐夫强奸罪,这婚是非离不可,两个宝宝,公公婆婆哪个都舍不得。水莲也一样,可是两个孩子水莲没办法养活。要一个,到底要谁?姐姐生的?自己生的?老人家哭得是死去活来,最后都留给了婆婆,毕竟姐夫家有养活两个宝宝的实力,就这么简单。
手腕子上的伤疤是水莲痛苦的见证,也是她重生的起点。
认识夏荷爸爸一年后,黄昏,村尾小河边,她把自己的故事说给他听,最后说:“我是个不干净的女人,做朋友可以,其他的就不要想了。”水莲用树枝枝哗啦哗啦地撩水,水里的波光像极了夏荷爸爸的心事,一圈又一圈越来越大,越来越深。
有一次夏荷奶奶带着她来找爸爸,第一次碰见水莲,夏荷的笑容印在了水莲心里,有一段时间她都把夏荷当做妮妮来疼。
这婚是夏荷向水莲求的:“妈妈,你做我妈妈好不好?”夏荷笑得很纯:“我知道了,你肯定是妈妈,把我丢了这么久,你都不好意思回家了是吧?不过我原谅你了,跟我回家吧。”说着就赖在她怀里,仰着头笑得很开心。
水莲真的和夏荷爸爸结婚了,真的。
夏荷自从有了妈妈像是变了个人:“这是我妈妈给我买的。”和同学们也有了共同话题:“还有我的小辫子也是妈妈梳的。妈妈做的饭可香了。”夏荷胖嘟嘟的小脸蛋越来越像水莲了,她歪着头自信地和同学们炫耀。
“咦,谁不知道你妈跑了?现在的是你后妈,别做梦了,后妈都有狐狸尾巴,迟早是会露出来的。到时候就怕你哭都找不到地方。”
“你胡说,我妈妈在外面迷路了,找了好久才找到回家的路。你等着,我妈妈来接我的时候就知道了。我和妈妈长得可像了,哼!”
“别得意了,你妈妈早就跟着别人跑了,这个是你爸爸在外边领回来的野女人。”
“你胡说,我撕烂你的嘴,看你再说我妈妈。”
“对不起老师,夏荷平时挺乖的,一定是同学们说了刺激她的话,我回去好好开导她,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妈妈的孩子也就这样了,回去吧。”老师态度很是冷淡,都懒得抬起眼睛看她们一眼。
“对不起老师,我是她妈妈,只不过在外面迷路了。前不久还是夏荷找到我的。我回来了,以后她就不是没有妈妈的孩子了,请你不要这样说,以免对孩子造成伤害。”水莲说完给老师鞠躬,带着夏荷离开。
老师抬头看见她们母女的身影,在晨光中的那份亲和力,真的很是怀疑自己的判断,那身影不是亲生胜过亲生,他就那样看着她们离开。
夏荷爸爸回来了,自从他们结婚后,水莲就留在家里照顾婆婆和夏荷。
爸爸在临县工地上班,回来后他看见水莲在洗衣服,奶奶在旁边小凳子上坐着说话,夏荷蹦蹦跳跳地甩着麻花辫,像只蝴蝶飞来飞去。他笑了,那笑不由自主,发自内心深处。
“爸爸。”夏荷扑过去,爸爸顺势抱起她,转起了圈圈。
“夏荷别闹,爸爸累了。”
“爸爸不累,妈妈才累呢,来我们帮妈妈倒水去。”爸爸笑着说。
“回来了,想吃啥?我去给你做。”
“只要是你做的,啥都是好吃的。”爸爸说着不由自主地拉住了妈妈的手。
“羞羞,奶奶快看爸爸羞羞。”
夕阳把整个院子照得通红,燕子叽叽喳喳好像是夸赞他们,也好像是在笑话他们。
自从水莲嫁过来,这个家才真正的变成了家,地里的农活都及时地赶在别人家前面,地里没有一株杂草。家里前院后院,别人家有的现在他们家都有,家里有了实实在在的笑声和烟火。
后院里也热闹起来,那些鸡鸭鹅各个吃得红光满面,该下崽的下崽,该产蛋的产蛋,夕阳西下,月亮升起,一窗月色下,一副人间真善美的画卷浮现。
婆婆有个心事,也是庄稼人的心事,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婆婆委婉地说了一二三,水莲低着头笑笑不说话。
隔天夏荷赖在水莲怀里闹,哭哭滴滴要个小弟弟做伴,窗外奶奶扭着嘴巴笑。
夏荷是水莲的小心肝,水莲想都没想就使劲点头,笑声飘到屋顶拐个弯在玻璃窗口看看奶奶,一溜烟跑出门,可能去了临县的工地。
来年虎头虎脑的小弟弟出生,不几日歪着嘴巴笑;不几日咿咿呀呀手脚乱动,夏荷高兴地忙前忙后,这个姐姐当的真不容易,可笑是实实在在的,发自内心深处的,爸爸笑,奶奶也笑。
弟弟跌跌撞撞走路的时候,奶奶病倒了,这一睡就是一年,不管春暖冬寒,奶奶身上没异味,没生疮,奶奶是笑着走向天国的,走得干干净净,拉着水莲的手很是不舍。
又是一年年关到,除夕夜一家四口坐在热炕头上,电视上有春晚,桌子上有爷爷奶奶望着他们笑,三柱高香若隐若现,水莲卤的鸡跪在爷爷奶奶面前冒着香气,两股香气缠缠绵绵飘向屋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