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惩戒
黄药师生性孤傲，即便被人误解，亦不屑去解释，特别是欧阳锋刚才还欲对黄蓉出手，心中更有些淡淡愠怒，故此对对方的胡言乱语，自然也懒得搭理。
可这番作态在欧阳锋看来，反而是黄药师默认了对欧阳克所做的事情，怒火一时烧起，眼中寒光直欲杀人。
黄药师感受到欧阳锋的杀气，淡淡一笑：“欧阳兄，你先前偷袭小女，如今又这般杀气腾腾，可是要与黄某做过一场？”
“呵呵……”
欧阳锋冷笑一声：“你黄老邪能做初一，我便做不得十五吗？从你对我侄儿出手那一天起，就早该猜到会有今日！”
黄药师双眼一眯，冷电似地在欧阳锋身上一转，道：“好啊，早闻欧阳兄避世修行二十载，黄某也想见识一下，如今你的武功，究竟到了何等惊天动地的境界！”
欧阳锋厉声一笑：“自不会叫你黄老邪扫兴！”话音一落，身形蜿蜒而至，使出“灵蛇拳”呼地一拳砸向黄药师。
黄药师步子微晃，轻喝一声，亦是抡掌劈出，正是桃花岛的绝学——“落英神剑掌”。
欧阳锋直觉一股厉寒如剑的掌力忽从黄药师掌下汹涌而出，脑袋不禁往右一歪，险之又险地避开来掌，拳头仍旧去势不绝，与之手臂互碰，犹似忽然没了骨头，变成了一根软鞭，于不可能处拐了个弯，竟从黄药师掌力缝隙间钻过，狠狠砸向对方胸口。
黄药师心中一惊，这般诡异拳法他却是见所未见，猝不及防之下，慌忙抬起右掌，使出“兰花拂穴手”，当胸一拂，狠抓欧阳锋手臂三处大穴。
“啪！”
二人拳掌相接，身子齐齐一颤，随后不由自主后退半步。
欧阳锋面上涌起红潮，半晌，忽的吐出一大口浊气。黄药师亦是青白之色变幻，数息之后，才稳住浑身沸腾的真气，冷冷向对方望去。
二人视线一碰，各自生出几分忌惮。只道王重阳死后，对方亦是不曾懈怠，武功竟已精进若斯，实在可畏可怖。
欧阳锋冷笑一声，道：“黄老邪，我先前还道你底气在何处？如今见识到这般高明的功夫，你确实不需给在下什么面子！”
黄药师轻哼一声：“欧阳兄功力更胜往昔，同样不遑多让！”
欧阳锋琥珀色的眸子冷冷盯着对方，沉声道：“不过刚才我只使出来三成的功夫，倒是还有七成等着黄老邪你品鉴呢！”
黄药师轻笑一声：“愿领教欧阳兄高招！”
欧阳锋见他这般气定神闲，云淡风轻，不禁目露几分惊疑之色，心道：“听说江湖人赫赫有名的‘铜尸’梅超风便是这黄老邪的徒弟，如今他的武功同样进益若斯，瞧着底气十足，莫非也修炼了《九阴真经》不成？”
想到这里，欧阳锋心中忌惮之意愈浓，身形飘忽而上，出掌虚实难辨，带着几分试探之意。
黄药师眉头一皱，见欧阳锋这一掌轻飘飘来，无甚威力，想也不想，便拍出一道十分刚猛的掌力，打算来个一力降十会。
哪知双掌一碰，对方掌力忽的以柔化刚，且重重叠叠，无穷无尽。自身刚破开一层，余下竟有三五层暗劲蓄势待发，一个不慎便会被其所伤。
黄药师心头猛震，连忙缩开手掌，而后五指连弹，使出“弹指神通”，将对方掌下吞吐而出的掌力一一化解，借着这反震之力，飘然挪移，嗖地一脚，如旋风扫叶一般，狠狠踢向欧阳锋胸口。
欧阳锋亦是吃了一惊，不想黄药师的“弹指神通”竟还在其拳脚功夫之上，面对这凌厉的一腿，只得略略后退，而后挥掌斜斩，直直砍向对方脚腕。
却见黄药师脚尖忽的一缩，避开一掌，而后又向前弹出，只是攻击方位竟无故大变，从踢左肋转踢向他的右胸。欧阳锋脸色一沉，当下身子一歪，但仍躲闪不及，被黄药师踢在肩头。
黄药师脸上不禁露出轻笑，没想到二十年后，对方到底还是输了自己半招。正自得意之时，忽觉一股暗劲在对方体内呼之欲出，势如激流，偏又如如不动。
他双目一睁，定睛望去，只见欧阳锋马步微沉，双手悬于腰间，嘴里发出咯咯叫声，宛似一只大青蛙作势相扑，正是白驼山无上绝学——“蛤蟆功”。
此功纯系以静制动，全身蓄劲涵势，韵力不吐，只要敌人一施攻击，立时便有猛烈无比的劲道反击出来。
而且欧阳锋散功重修二十年，痛定思痛之下，不禁追根溯源，已然将“蛤蟆功”蓄力太久的弊端克服，变为随时随地皆可发劲，瞬间跃升为一门堪比“一阳指”的无上绝学。
“砰！”
劲力若洪水波涛，倾泻而出，又兼刚猛无俦，宏大无伦，瞬间便将黄药师震飞三丈之远。而后欧阳锋双腿一蹬，人已衔尾而至，狠狠一掌拍向黄药师小腹。
“好！”
黄药师厉喝一声，人在半空，亦是刷刷刷连出三掌，掌力如星如雨，与欧阳锋狂溢而出的劲力一碰，借力运起“奇门五转”的身法，避开的对方源源不绝的后招。而后从容回手，拦身一抱，抱住欧阳锋的腰身。
说来也怪，那欧阳锋运转十成“蛤蟆功”，劲力如怒涛洪流，一遇外力，必生反击，常人触之即死，沾之即亡。可就是如此刚猛的劲力，在黄药师手下，竟如苍龙被缚，烈马被缠，绕成混沌一团，手下虽仍是兰花拂穴手的功夫，却莫名带着几分以柔克刚，四两拨千斤的意味。
“去！”
欧阳锋被黄药师双臂一振，甩飞老远，自己亦被反震之力击地手臂发麻，连退数步，气息微喘。
欧阳锋落在地上，散去功力，浑身一阵筋疲力尽，不由目光复杂地扫了一眼黄药师，心中暗道：“我猜的果然不错，这黄老邪定是练了《九阴真经》，看来得想个办法，先把经书从对方手中夺来，剩下的才可徐徐图之！”转念又一想：“这黄老邪也真是无用，练了《九阴真经》才与我堪堪打平，等我拿到真经，定能成为真正的天下第一！”
他今日出手，本意就是试探，如今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心中信心立刻大增，冷眸游移一阵，哼了一声，道：“黄老邪，咱们今日没有分出胜负，待我下次再来向你讨教吧！”说罢，再不多言，杵着灵蛇杖缓缓离开。
黄药师皱着眉头，也不阻拦，只看欧阳锋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面上仿佛怀着许多心事。随后又怔怔望向自己双手，不禁想到归云庄中那一夜，发出幽幽一叹。
原来刚才兰花拂穴手中的变招，正是他从王重太极拳中领悟出来“借力打力”的拳理，化用于自身武学之中。
他和郭靖不同，功夫已臻化境，早就走出了自己的路子，要学“太极”必与自身武道产生冲突，但那些高深的拳理却是一通百通，俯拾皆是，自然而然就能运用在了自身武学之上。若非如此，之前面对欧阳锋如斯凌厉的蛤蟆功，怕是也要吃个小亏。
黄药师心中五味杂陈，怔了良久，方才转身回了客栈之中，解开黄蓉穴道。
黄蓉身形一动，顿时扑进他的怀里，呜呜哭了起来。
“爹……爹爹，刚才可吓死蓉儿了。”黄蓉哽咽道。
黄药师拍了拍她的后背，柔声道：“好啦，那人已经走了，没事了！”
黄蓉从他怀里起身，嘟着嘴道：“爹爹，那人是谁？”
黄药师道：“那人便是‘西毒’欧阳锋！”
“怎生是他？”黄蓉悚然一惊，不禁打量几眼黄药师，关切道：“爹爹，你，你没受伤吧？”
黄药师冷笑道：“那欧阳锋功夫虽高，也只与我齐名，又怎生能够伤我？”
黄蓉眸中含泪，微微有些不悦道：“小心驶得万年船，蓉儿也只是关心爹爹罢了！”
黄药师轻轻一叹，不忍拂了对方的好意，只是点点头，道：“我自是晓得。”
黄蓉眼珠一转，忽问道：“爹爹，那你今晚还找七公吗？”
黄药师眉头一皱，想了想，道：“那欧阳锋不知为何，对我敌意甚大，为防他去而复返，今晚就不去了。”
黄蓉道：“还能为何？定是当初我和靖哥哥在完颜洪烈的府上让他侄儿吃了个亏，这才记恨上了吧！”
黄药师微微点头，道：“如此，倒也能解释的通了！”
黄蓉又道：“爹爹，这世上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你今日不去，难保欧阳锋明日不来，这样还能找的成七公吗？”
黄药师闻言，不禁皱起眉头，便听黄蓉道：“不如这样，爹爹你干脆把我一并带去临安皇宫，到时候就寻个僻静的院子，将我放在那里。现在外面有欧阳锋在，我肯定不会乱跑，这样你也可以放心，怎么样？”
黄药师想了想，道：“倒也是个办法……”刚要再说什么，却听黄蓉抢声道：“但是爹爹不许点我的穴道，那皇宫里到处都是侍卫，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情况，蓉儿也好应对。”
黄药师眉头紧皱，他本意是不愿意的，但又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心中一时无可奈何，只得道：“希望你能说话算话！”说罢，一伸手，便抓住对方肩膀。
黄蓉顿觉身子一轻，眼前景物横移，整个人已风驰电掣般，不由自主往皇城方向掠去。
……
“前辈！”
待到辉月使一走，完颜康方才忐忑地进了后厅，恭敬地向王重请安道：“外间已经收拾停当了。”
“是嘛！”王重淡淡道：“坐吧！”
完颜康依言坐下，不过屁股才挨半个边，刚一抬头，忽见王重手如疾风，一把朝他胸肋处拿来！
“啪！”
完颜康面露骇然，还没做出反应，整个人已被王重制住，暗劲透骨而入，疼的地他颤叫不绝，心中涌起一阵绝望！
“痛吗？”王重咧嘴一笑，眼中戾气直冒。
完颜康汗出如油，不住点头，偏偏胸口痛入骨髓，害的他气息短促，发不出任何声音。
王重嘿嘿笑着，凑近道：“我暗劲一吐，你的心脏就要爆掉，你……怕吗？”
完颜康心头恐惧，浑身一软，想要下跪，偏又无法做到，一双眼睛只能不断瞟向门口，希望穆念慈可以早些发现异常，进来求情。
王重道：“你看，你离死亡的距离，远远比我更近。这便是我要教你的第一课——隐忍！在你不能确定对我一击必杀的时候，千万不要暴露出那些可笑的心思，这只会给你招来杀身之祸！”
完颜康心道果然，王重还是知道了他背地里做的事情。
王重松开右手，看着劫后余生，大喘粗气的完颜康，道：“不过我倒很高兴，你敢对我出手，这证明你已经开始学着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帝王。如果你选择无动于衷，那才真的叫人失望。希望有一天你对完颜洪烈下手时，也能像今天这般果决！”
完颜康浑身颤抖，一个字也不敢多说，只听王重道：“这是第一次，我只是小惩大诫。希望下一次，你能够取走我的项上人头，不然，我可就要摘了你的脑袋哦，嘿嘿……”
完颜康听着那怪异的笑声，忍不住抬头，看到王重咧着嘴，森然而笑，心头不禁砰砰乱跳，只觉灵魂被什么东西揪住，拉拽着沉入深渊。
笑过之后，王重忽又淡然，轻轻抿了一口茶，道：“宋国的使者派出去了？”
完颜康咽了口唾沫，小心拱手道：“派……派出去了，晚辈已令人沿途保护，定能安然到达蒙古。”
王重不应声，直到过了良久，才在完颜康忐忑的煎熬中，缓缓出声：“下去吧！”
“是！”
完颜康一拱手，踉踉跄跄，逃也似地离开了。
待出了门口，见到明亮的太阳，忽有一种逃出生天的感觉，让人冲动想哭。
他拉开衣领，向内一望，只见一个青黑手印正印在胸口位置，轻轻一碰，便会迎来一阵灵魂深处的战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