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恭喜发财（除夕快乐）
“果园之主”要找的专业技师，对李铁来说不难——老枪匠在提洛城那么多徒子徒孙，随便问问都有一堆可靠的人选，但李铁也没有一口应下。
主要是他拿不准联审会的态度——给塔尔萨的民间势力暗中输送了一条弹药生产线，却没有配备技师来做安装测试与投产指导，这本身就是有问题的。
如果是联审会有意为之，那还是不掺和为好，既然上回集体婚礼时，奥卡库里开大会都躲开了，那不妨再躲一次。
严格说起来，联审会带给车组的帮助，远比这位农场主带来的要多，农场主手里只有粮食，联审会手里却有枪有车有许可，解决了车组在新世界立足自保的大部分难题。
不过李铁也没把大门关死，只要尼耶茨·西索自己找到门路，他可以协助解决其他问题。
于是七节搬空的棚车里再次填满了琳琅满目的耐储食物，除了未经加工的原粮，还有腌肉、豆子、葵花籽砖、动物油、干酪、干果、干菜、腌菜……凡此种种，几乎只要是农庄里能够大量自产的食物，都往车里装了一部分，不知道是出自“果园之主”的吩咐，还是来自那些接受了贺礼的婚礼家庭的感激。
德尔大姨取了一些成色极佳的腌菜补充晚餐，李铁则带着所有果干的样品让大家辨认，最后确认都是野果制品，才放心送到厨房，加糖熬煮，再加甘草和橘皮，满满几大壶野果茶就是晚餐前消遣时光的主要内容。
眉眼弯弯套着围裙的丸子小姐，拎着大茶壶跑遍乘务组、医疗车厢和机枪车，但终究是可爱不敌葫芦，在小公鸡的群体里除了礼貌和善意，没有掀起一丝波澜。
满载的粮车比较沉重，越过壕沟上的轨道翻板前，前转向架小心翼翼地试探几次，生怕一个承受不住当场劈叉，好在翻板下面的两根钢梁还算争气，没有发生那种不体面的事情。
由于没挂宿营车，而且李铁急着回到巴耶赫利接收联合矿业送来的蒸汽挖掘机，所以在车站补足煤水后，剑鱼号一刻也没耽误，重新踏上了返回巴耶赫利的路途。
与蒸汽挖掘机一同送到巴耶赫利的，还有两辆与查普曼同级的窄轨机车，两辆窄轨机车是三节棍改装委托的素材，蒸汽挖掘机是改装委托的报酬。
三辆车都是旧车，但是新与旧，对于李铁没什么区别，毕竟他是一个“除了感情啥都能修”的机（dòng）械（jiǎn）奇（guà）才（bī）。
李铁和雅克在指挥车里找个窗口坐下，下压杠杆，扳开安全玻璃外面的钢铁百叶，从巴耶赫利到库里雅博尔，命运号提速后大约需要四个半小时，郊游和掩体搭建又花去了接近两小时，现在是下午四点半，红色夕阳的一半已经没入地表，差不多再过十分钟，外面就只能看见一点大气层衍射的天光，然后陷入黑暗。
丸子小姐给坐在窗边的两个人添了茶，另一边正在会议桌那里给突击队测量身体数据的老枪匠，则毫不犹豫的谢绝了。
老枪匠在提洛城生活多年，衣食住行物质享受都没什么追求，唯独在喝茶这方面比较挑剔，不是挑剔茶叶好不好，而是只喝清茶，加料调味的茶水从来不碰。
天色越来越暗，已经看不清手里的软尺，丸子小姐转身为老枪匠拉开了电灯。
轴带电机产生的电流，通过铅酸蓄电池与直流稳压器的双重稳定，让每一个有人的车厢里重获光明。
不太嗜甜的雅克呷了一口野果茶，咂摸了几下之后果断放下。
额外添加的糖分被野果中的酸味中和，已经不太明显，但除了野果本身的风味酸之外，依旧会有糖分在口腔里遗留降解的不适感悄悄弥漫。
雅克：“所有的袭击者尸体都辨认过了，有几具身份可查。”
“问题在于，这几个当地人参军之后一直没有消息。”
“哪怕到了退役年龄也一直没有返回库里雅博尔，也没跟从前的亲友接触过。”
“还留在农庄里的退役老兵，恰好有人跟他们同期入伍，这才认了出来。”
李铁：“有可能是不名誉退役，也可能有其他的际遇。至于回到故乡却不跟亲友接触，无非就两个原因，要么是没有脸面，要么是害怕牵累，要么是厌恶他们。”
雅克：“这是三个原因。”
李铁：“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尸体怎么处理，还是送到巴耶赫利吗？”
雅克：“农庄老兵请求让这几个人享受安息礼，我已经答应了他们，今天正常带回去履行手续，明天农庄老兵和他们的家人，会在库里雅博尔车站接手。”
李铁：“幸运女神会青睐的你的仁慈。”
雅克：“那我希望她的笑脸能再灿烂一点。”
李铁：“你觉得西索先生自己能不能找到那个技师？”
雅克想了想，还是端起茶杯，忍着不适喝了一口。
“如果我说，我也不知道联审会拿的什么主意，你相信吗？”
李铁：“我当然信，我只是想不通，西索先生为什么跟我提起这个，还是说，他其实是跟你说的，想再次确认联审会是故意还是疏忽。”
雅克：“我更加倾向于，他现在已经觉得你无所不能，有困难找你解决最快。”
李铁起身另取了一个杯子，倒了一杯突击队的特浓安神茶给雅克。
“喝了一口就不想再喝的茶，最好还是别喝第二口。”
雅克愁眉苦脸地说：“这杯我也不想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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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是朴实的桑顿风格炖菜、南瓜面包和颜色漂亮的秋季新腌菜。
炖菜是大自然在深秋的恩赐，新腌菜脆嫩爽口，南瓜泥混合烘焙的面包里，则夹着一点新玩意。
大肯从面包里捏出一块微焦的薄片：“这是什么？”
自从昨天趴在窗口目送鲁滨逊夫人离开以后，大肯身上似乎正在发生一些变化，至少现在已经能非常坦然地跟珀薇太太在一个桌子上吃饭，而不再像勤务班的那些小公鸡一样刻意表现自己、偷偷打量或者刻意回避。
德尔：“这是葵花籽砖，农庄今天送来的特产，从葵花籽砖上刨下来的薄片，烘烤以后会散发不同于葵花籽的香味，夹在面包里，口感和味道都会变得特别。”
雅克：“葵花籽砖，和葵花籽不一样？”
蒙德利埃：“不太一样。”
“在以前的塔尔萨，葵花籽砖是榨油之后剩下的糟粕，一般作为重骑兵饲喂军马的添料，但是大饥荒的时候，就变成了人人求而不得的珍馐美食，诞生了很多专门研究的吃法，刨片烘烤就是最为普遍的一种。”
“哪怕是大饥荒已经结束了好几十年，但塔尔萨的葵花籽砖、波尔坦的面包擦盘子、勃拉多夫斯的血肠……很多生活习惯，其实都是大饥荒的习俗和印记。”
“只不过现在的葵花籽砖，早就不再是油坊里那种随处可见的油渣，而是在葵花籽里混入少量樟豆和鹰粟籽，一起压成砖的秋季特产，因为在冬天以外的季节里，这东西很难长期保存。”
李铁把面包重新合拢咬了一口，仔细体会：“挺好吃的。”
珀薇太太：“我吃好了，大家慢用，我先去病房替换一下‘何塞嬷嬷’。”
众人闻言一愣，然后同时爆笑，尽管下意识捂嘴，食物残渣还是喷到了各自的盘子里。
一是笑何塞刚刚获得的这个称谓，二是对珀薇太太的反差猝不及防。
一身丧服，温婉礼貌，顽皮如你，一发入魂。
面纱后面看不清表情，等珀薇太太端着病号餐走出去好久，大家渐渐从笑出猪叫和眼泪的节奏里强行收敛情绪，渐渐安静下来的时候，只听到“吉儿~”一声，从始至终一直保持神色淡定的戒律修女，转身抱着椅背抖动肩膀无法自抑，餐厅里刚刚平静下来的空气，再次变成一片欢笑与眼泪的海洋。
刚刚穿过指挥车的何塞，看着食客们在餐厅里笑得东倒西歪，愣在门口满脸费解。
有人的余光看见何塞，已经笑得呼吸不畅说不出话，只能颤颤巍巍的伸手去指，众人顺手望去，顿时把笑意和眼泪推到了一个新的，无法发声的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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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魔王之碗”的碗里之前，李铁先在矿渣丘陵的外围，寻觅了一处矿渣堆积时自然形成的“山谷”，既能遮挡季风吹起的灰尘，也能遮蔽外人的视线。
在“山谷”中部署妥当，安排其他人去场站公寓休息或者自由活动，李铁解除了货运编组后，带着雅克、突击队和勤务班，去车站交接了袭击者尸体和休伊特送来的三辆旧车，以及之前答应图熙要修的“毛茸茸”。
拖着四辆窄轨老车排队进站——休伊特送来的蒸汽挖掘机也是轨道型号，相比于最新的履带全回转，已经有显而易见的落后，只是在矿山里的保有量依旧很多。
进站后，余晖特性“大车”发挥作用，李铁登上四辆老车逐一萃取经验。
驾驶技艺又有进步的李铁，给休伊特送来的老旧机车挂上敞车与蒸汽铲，一键整备，也不忙着修，直接退行开到老场站外的丘陵之下。
蒸汽铲在轨道机械里属于特种装备，车组里别人都玩不转，只能李大车自己亲自上手。
大铲斗轻松挖进渣堆，合拢，半回转，松开，尘土飞扬里，巨量矿渣轰隆隆倒进敞车。
回转，挖一大勺，回转，尘土飞扬，机械重复，直到装满一车为止，李铁收拢蒸汽铲到待机状态，指挥派罗驾驶牵引机进站。
满载矿渣的敞车进站瞬间，一道信息投射脑海。
“检测到可收纳资源，原状收纳/分解？”
“诶？”信息的内容让李铁一楞，“还能这样吗？”
“分解。”
“分解获得活性二氧化硅，已收纳。”
“分解获得硅铝酸盐，已收纳。”
“分解获得铁氧化物，已收纳。”
“分解获得无水硫酸钙，已收纳。”
……
“分解获得氧化钛，已收纳。”
“分解获得氧化锰，已收纳。”
“分解获得氧化钪，已收纳。”
“分解获得稀土元素氧化物，已收纳。”
“分解获得三氧化二铬，已收纳。”
“分解获得可燃质，已收纳。”
……
被站外挖掘时扬起的灰尘扑得满身满脸，只剩眼睛和牙齿还能看见白色，比机务段还惨的李铁同学，在眼前瀑布一样持续的刷屏信息中，表情管理逐渐失控，不知不觉中嘴巴越张越大。
看看资源分解后空空如也的敞车，再回头看看那围绕整个巴耶赫利，连绵不绝的高耸丘陵，李铁有些失魂落魄地跳下蒸汽铲，跳下来的时候没站稳，伸手去撑，被道床上的尖锐砟石划了一条渗血的口子。
挥手谢绝要来查看情况的派罗和阿廖沙，毫无知觉地弯腰捞起肉猫，机械地回到站长室——肉猫是除他以外，第二个进入站长室的生物。
清洗灰尘，更换衣物，包扎伤口……躺在躺椅上，李铁揉捏着肉猫前爪的两只肉垫絮絮叨叨。
“我们发达了呀，我们发达了。”
“你知道什么是金属钛吗？”
“你知道什么是稀土元素吗？”
“以后你就是矿业大亨家的猫了，我保证你用的猫碗都比皇帝陛下的值钱。”
李铁反复翻阅脑海中比过年前购物小票还长的信息记录，反复辨认那些老朱家都没造出来过的生僻字，反复确认这不是幻觉。
最后还是在坐卧不宁中抱着肉猫走出站房，在物资仓库里挨个查看了那些已经落袋为安，从小冰箱那么大一块的二氧化硅，到米粒大小的稀土氧化物。
老场站透进仓库的昏暗灯光里，一个佝偻着腰的猥琐身影，抱着猫在仓库隔间里反复逡巡，两眼放光，不时发出电影大反派一样陶醉的笑声。
在最深的深夜，李铁爬上站外矿渣丘陵的最顶端，朝向巴耶赫利车站与炼钢厂的方向，动作浮夸地伸出了双臂和包着纱布的手。
因为羞耻，他最终没有复诵三个V字开头的拉丁单词。
收回双臂在胸前抱拳，朗声遥祝远方道：“恭喜发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