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迷儿
这世间最美的从来都是生活。
菜市场，褪去了光鲜精美的营设，这里杂乱的环境、摆放成一堆一堆的食物，才是对于一个城市、一个国家最好的诠释。
那些打扮得整洁靓丽的、“西装革履”的景点和名胜古迹，看得再多，也无法体会此地人民的人生。
只有在这最生活化的场所里逛一趟，才算与这座城市有了肌肤之亲。
这也是林子贤主动体验纽约地铁的理由——雄伟的楼，盖得再高，也无法触碰到普通平民的生活。
无论是前世还是现在，林子贤到一个城市旅行，最喜欢逛的就是当地的杂市场或菜市场。
像是他在东京大学读研的时候，就很喜欢坐地铁去银座东边的筑地市场，体验一下普通东京市民的生活——当然，也顺道买菜回去做饭吃。
毕竟，岛国的饭吃起来还不错，但吃多了就还是会想念家乡的味道，林子贤的料理水平也是在那段时间突飞猛进的。
而眼前的切尔西市场就是纽约著名的美食广场、杂货市场，并且已经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
林子贤之所以记得这个地方，是因为奥利奥饼干就是在这里被发明和制造的。
切尔西市场位于一栋红砖大楼的一层，招牌看起来很不起眼，但门口络绎不绝的人群还是能体现这里的受欢迎程度。
他走进市场内，周围的感觉像是在地下步行街一般。头顶房顶低矮，一排排吊灯的淡黄色的灯光不算明亮，光线照在古朴的木质导引牌上，给人旧时代的温馨感。
林子贤站在导引牌前一个个看下去，“卖葡萄酒的，坚果的，面包的，Kingdom of Herbs？草药王国？还有这个One Lucky Duck又是啥，做鸭，咳，卖烤鸭的？”
米国人起的名字真是千奇百怪，不过林子贤倒是看得津津有味。
这里卖东西的店这么多，其中最著名的，当属海产品了。
切尔西市场位于曼哈顿的最西边，靠近哈德逊河的出海口，切尔西港在那附近。每天早晨，港口就会给市场运来最新鲜的龙虾、生蚝、三文鱼、帝王蟹等美食，供市民和游客享用。
林子贤一路逛过去，在“草药王国”买了迷迭香、薄荷叶和罗勒，在一家海产店买了生蚝、三文鱼刺身、雪蟹和波士顿龙虾。
“回去可以做一顿海鲜大餐了。”
他提着一大袋东西，开始往回走，这里离他刚买的公寓也就不到10分钟的路程。
看着市场里熙熙攘攘的人群，林子贤心情很是舒坦，这种平静的日常正是他最喜欢的啊。
但是，当路过一家海鲜食品店的时候，这股平静却意外地被打破了。
“呀！”一个受到惊吓的声音传入林子贤的耳朵，听起来像是女性的。
林子贤回过头看了一眼，那是一家龙虾店，可以简单地加工新鲜龙虾，一排食客正站在厨台前，就着塑料盒大口吃着龙虾肉。
边上，一个扣着帽子的身影，披散着头发，狼狈不堪地坐在地上。
她的身上似乎被撒了什么酱料，正伸手试图擦干净。
“对不起！对不起！十分抱歉……”边上一个婆婆操着浓重的口音，弯着腰在跟地上坐着的人道歉，但婆婆的英语似乎不是很流利，时不时还会蹦出两句西语来。
“没关系，没关系，我，站起来……”可惜坐着的人英文水平也不怎么样，她晃着头，惊慌失措下，磕磕绊绊地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林子贤看了一眼本来打算离开，反正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事，但是脑海里突然闪过的回忆让他止住了脚步，他感觉，这坐在地上的小姑娘的声音，有些耳熟啊。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林子贤就又走过去一点。
市场里的灯光不够亮堂，这姑娘还戴着个帽子，看不清脸，但凑近后，她说话时的嗓音却更加明显了，让林子贤的回忆瞬间清晰。
“听了这么多歌，没想到还能见到真人啊，不过她跑到纽约来干什么。”
认出了是熟人——至少对林子贤来说是熟人，他就有理由管一管了，毕竟他这么懒的人，如果不关他事，他可懒得管。
于是，他走到那个女孩跟前，问道：“没事吧，能起来吗？”
镇静而柔和的声音，传入地上坐着的女孩子的耳朵里，她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年轻的男子，表情满是惊讶。
惊讶是因为，在米国纽约的切尔西市场里，居然有人直接跟她讲了韩语！
“你，认出我了？”她也用韩语回应着，语气有些紧张，也有身上疼痛引起的微微颤抖。
“先别管这些，试试能不能站起来，别摔坏了。”
林子贤说着，把买的东西放到地上，蹲下身搀着她的肩膀，牵着她的手，试着把她慢慢拉了起来。
“哦，哦。”女孩有些愣愣地，被扶着后背站直了身体。
她感觉自己的屁股有些疼，左脚脚踝更是疼得厉害，稍微活动一下就让她吸了一口凉气。
边上把她挤倒的婆婆也在关心地问话，但婆婆的口音太重，又好像在说其他语言，不像是英语，她听不太懂，只好一个劲的回道“没关系，没关系”。
林子贤看她好像也没受什么伤，又在跟婆婆两个人前言不搭后语地说话，无奈地替她跟婆婆交谈起来。
于是，少女一脸懵逼的站在一边听这个男人和婆婆叽里呱啦说了一堆，她只能在婆婆对她说“Sorry”的时候回应一下，直到这个男人把婆婆好说歹说地送走了，才回过神。
“你们说的什么话，不像是英语啊，那个婆婆走了吗。”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她对眼前唯一一个语言相通的男人有了一些依赖。
“西语，我会的也不多。”林子贤转过身，看着这个抬头看着他的少女。
微卷的深褐色长发，帽檐下圆圆的脸蛋，奶白色的皮肤，化着淡妆，左脸上的一小颗痣清晰可见，显得俏皮。
“李知恩啊，你现在怎么脸上肉嘟嘟的啊……”
林子贤都不记得眼前的少女2012年是什么样子的了，看来这个时期她才刚成年，脸上的婴儿肥还没有下去呢——他觉得她过两年能更好看一些。
“？？？”
李知恩，也就是IU，一下子愣住了，没说话，连脚上的疼痛都忘了。
什么意思，是在说我胖吗！而且，他为什么叫我本名啊，大家一般不是都叫我IU的吗。
“算了，再过两年你就更好看了。”
“这，你是在夸我吗？”李知恩怀疑这男人是不是韩语也会的不多啊……
“嗯，你就当我是在夸你吧。”林子贤提起他买的一堆海鲜，“没啥事的话，我先走了啊。”
眼看他想走，李知恩赶紧伸手把他叫住。
“哎，等等！”
“啊？怎么了，不用谢我的。”
“呀，不是！”这男人长得挺帅的，怎么说话这么讨厌，“是，我的脚……”
“嗯？”
李知恩有些不好意思，但她在这里只能请这个男人帮忙了：“我的脚崴了，走不了路了，好疼。”
她说着，还傻乎乎地抬起左脚在地上左右转了一圈，像是想试一下到底有多疼，结果又咬着牙倒吸一口凉气，为全球变暖做出了少许的贡献。
林子贤没想到她真的伤了，明明她刚才一直跟婆婆说没关系。
“额，那你刚刚怎么不说，我都把‘肇事’的那个婆婆劝走了啊。”
“那没事的，人家婆婆也不是故意的。”李知恩倒是不怪那个婆婆，再说也不好要人家什么赔偿。
她右手挎着黑色的小包，左手撑着龙虾店的柜台，小心地抬着左脚，可怜地看着林子贤：“你帮我一下嘛。”
听着她的这句请求，嗓音里有一股无意识的娇嫩的质感，正常人都顶不住，林子贤也只好答应了。
--
被林子贤扶到旁边的咖啡店里坐下，李知恩拿着他借来的湿毛巾，把身上粘的酱料简单擦了一下。
“怎么擦不干净啊……”淡黄色的污渍斑斑点点地散落在她白色的T恤上，让李知恩感觉很难受。
“这里面混了黄油，凝固之后就不好擦掉了，要用热水洗才有用。”
李知恩看了眼林子贤，没想到他知道的还挺多的。
“你真是天朝人？明明韩语说的那么好。”刚刚听他简单介绍了一下他自己，听他说自己是天朝人，是从首尔飞来纽约办事的。
“怎么你们每个人都要问一遍……”林子贤正低着头给麦克发消息，拜托他把车再开过来用一下，他可不想背着李知恩走回去。
“们？还有谁吗？”
“有啊，权侑莉、林允儿、金泰妍还有雪莉……”
李知恩看见这男人低头在手机上不知道在干什么，回答的也很敷衍，说的都是在半岛娱乐圈耳熟能详的名字，都是美女，而且她还都认识，雪莉还是她的好闺蜜呢。
她之前可没从雪莉那里了解过有林子贤这个人啊，他很明显是在逗她玩吧。
“哼，谁信啊。”
林子贤疑惑地侧头看了一眼她噘嘴的小表情。
怎么他说实话反而不信啊。
不过更让他无语的是，“你确定是一个人到这里来玩儿的，你经纪人他们呢？”
李知恩把手里的毛巾叠好，放在桌子上，“他们住在布鲁克林那边，我是请假跑出来的，在桌子上给他们留了小纸条了的。”
“留纸条也叫请假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人抓走了呢。”
这些少女一个个的都不让人省心，在半岛做经纪人还真是一件苦差事啊。
“我到这之后跟经纪人他们拍了好几张照片，还打了电话的。”
“哎，好吧，那你是确定不打算回去，是吧？”
“那当然啊，”李知恩有些委屈，“我好不容易有空出来玩，才不想回去呢。而且等下个月回国后，我就要长期担任人气歌谣的MC了，基本上就没有时间出国玩了。毕竟我在首尔出门逛街的话，大家很容易就能认出我的，被围起来就不好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对这个男人非常信任，就絮絮叨叨说了一长串，把自己之后的行程都给他抱怨了一遍，显然是在首尔憋坏了。
“不过，还是谢谢你啊，刚才替我解围。”李知恩的双手放在腿上，十指交织在一起，有些紧张，“要不，过会儿我还是自己去附近找酒店休息一下吧，就不麻烦你了。”
反正她现在脚踝扭伤了，之后也没法继续出门玩儿了，对她来说，好不容易的假期，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林子贤转头看向李知恩，她抿着嘴的侧脸上，神情不安，又有些迷茫和委屈。
“《迷儿》……”
“啊？”
“没事，想起某人的出道曲罢了，小小年纪唱那么伤感的情歌，你现在的神态倒是挺符合歌里意境的。”
李知恩听到后，微微噘嘴，对他如此评价自己的出道曲很不满：“哼，怎么，我唱的不好听吗，你有意见？”
“没有没有，我这不是在夸你吗？”
“哪有你这样夸人的。”
如果雪莉听到李知恩这句话，肯定能狠狠地跟她共情：oppa哪都好，就是这张嘴太讨人厌了。
但林子贤也不怎么在意，他收起手机说：
“习惯就好。另外，放心吧，我叫人来接我们了，等会儿就到。我要是把你放到这里不管，被雪莉知道了，肯定挨骂。”
李知恩才不信他认识雪莉，但是他叫人来接，还是让她神色一惊：“有人来接，是你的朋友吗？”
“算是吧，是丽思……”
没等林子贤说完话，咖啡店门口突然传来了一声口音浓重的英语：“嘿，孩子们，终于找到你们了。”
林子贤和李知恩转身看去，发现是刚刚把李知恩碰倒的那个婆婆又找了过来。
婆婆热情地咧嘴笑着走到跟前，手里还捧着一个盒子。
由于她英文不是很好，就先跟李知恩点了点头，又用西语跟林子贤交流起来：“幸好你们没有走远啊，刚刚撞到你女朋友，实在是抱歉啊。”
林子贤有些尴尬，赶紧打断：“额，她不是女朋友……”
但婆婆却热情极了，那神态，跟他老家村头情报站里八卦的大妈们比起来也毫不逊色，说话的速度，让林子贤简直插不上嘴。
“哎呀，小伙子不要害羞嘛，现在不是，不代表以后不是嘛。”
婆婆又把手中的碗口大小的盒子塞到林子贤怀里。
“这是我刚刚跑回店里拿来的。我家是做花卉生意的，鲜花、干花、永生花，都有在卖。
这里面就是一朵永生花，叫做蓝色礼服，是去年才杂交出的新品种，直径足有12cm，还是最稀有的蓝紫色。它在我们店里也一直珍藏了好久呢，现在我可是送给你了啊。
小伙子，记得先别让小姑娘看到啊，听婆婆的，等到了哪天吃烛光晚餐的时候，再送给她，保准她爱上你！”
“哎，不是……”林子贤只能尴尬地笑，他感觉听得头都大了。
“可不能害羞啊，小伙子，相信自己，你肯定能把她追到手的，祝你们永远幸福！那就这样，可别让她提前拆开了啊，我先走了。”
婆婆说完，朝着边上有些懵的李知恩挥了挥手，又像是怕林子贤再把花还给她一样，赶紧迈着大步，哈哈笑着离开了。
林子贤托着缀着蝴蝶结绳带的礼盒，感叹道：“我的天，这算是什么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