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降
张巡站在城墙上，面容也不如之前那么憔悴了，声音壮气了许多，笑着说道：
“想不到啊想不到，我之前还以为，尹将军说欣赏我，不过是为了骗我们投降说的胡话。”
“却是未曾想当，尹将军的确有惺惺相惜的地方，竟然还给我们送粮来。”
“莫不是想和我们多耗着一阵，把安禄山气死，自己当皇帝？”
尹子琦气的涨红了脸，可是他却不敢在这话题上说些什么——
他是了解安禄山性格的，知晓安禄山若是听了这消息，是真干得出来立马把他杀了这种事的。
“来，弟兄们跟我一起喊，谢尹将军赠粮！”
张巡高呼，身旁，本来吃了七天饱饭，已经有了文官样的许远也跟着不斯文起来：
“谢尹将军赠粮！”
“谢尹将军赠粮！”
“……”
尹子琦看着城墙上，听着嘲讽的声音，气的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身旁，令狐潮疑惑道：“怎么回事？”
“那齐王劫了我们的粮，怎生就跑到了他们手里？”
尹子琦摇了摇头道：“必然是这睢阳城内，有与外勾连的暗道。”
“之前一直用不上，乃是睢阳城是一座孤城，无人相救，而如今，那齐王来了。”
“这齐王的的确确是个难缠的角色啊……”
尹子琦感慨，“出兵之前，定是花了大心思的。”
“如此了解睢阳城，可见乃是个知兵的，显然是熟读兵书，晓得‘料敌制胜，计险厄远近’的知兵人。”
“看来，还是得先找到齐王营地的位置……”
尹子琦思索着。
他已经找了许多日了，但是至今却也不曾找到。
看了眼身边的令狐潮，他问道：“令狐兄可有高见？”
令狐潮摇了摇头，“没有。”
尹子琦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罢了罢了罢了，我不该指望你们这些豪族的。”
“你们这些靠门荫的……”
令狐潮听着尹子琦的话，心里却不是滋味。
这些日子里，齐王日日骚扰，令狐潮每次都被暗示：
刚开始的时候，还只是“绑了尹子琦来见我，你做不了官了，但是你能有个爵。”
可后来，最终却演化成了：
“绑了尹子琦来见我，你能官复原职，若是能最后拿下了你带来的这十几万燕军，那更好了，你令狐家将再次绽放出璀璨的光芒！”
令狐潮已然是有些心动了。
每次送来的那条子上，都写着齐王今夜的营地位置，显然齐王是愿意相信他这门阀之子的。
令狐家的门荫，不够他往上走，可他若绑了尹子琦呢？
救了睢阳的战功，够不够令狐家重振雄风？
他想起了自己当年想要做官，可是爹娘却说，家里衰了，门荫不足。
他想起了爹为了他做官，在他中进士后，仍是找那些远房了不知道多少的朋友去求情。
他想到了娘看着家里的大宅院一进一进被卖出去时候的心酸眼神，已经有了决断。
令狐潮请愿道：
“尹将军，这么拖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那齐王既然一直以来只会以奇兵骚扰，应当的的确确是兵力不足。”
“若是大批量安营扎寨，岂会七日都无探子来报？”
尹子琦瞥了他一眼，“我会不知道这个道理？”
“可那竖子实在狡猾，派出去的探子找了许多次了，未曾寻觅踪迹，倒常发现火堆。”
“怎么，你有办法？”
令狐潮点点头道：“请允我一人去寻。”
尹子琦沉吟片刻，说道：“好，那便你去寻！”
令狐潮冷冷地看着尹子琦，他还能不知道尹子琦是个什么想法？
只要他去寻了，那便有人背锅了。
……
是夜。
令狐潮警惕地看了看身后，给负责看管营寨的人看了眼文书，说道：
“我向尹将军请命，去寻齐王营寨，还望放行。”
这文书倒的确是尹子琦给的。
看管营寨的看了眼文书，确认无误后，让令狐潮出城门。
身后，有两人从另一个门出发，手里拿着的却是一份地图。
令狐潮环顾身后，才拿出了这几日的劝降信，寻到了一处白桦林。
“这齐王果然是知兵的，不是那种只会出奇兵的人才，的的确确是有点本事的。”
白桦林，最是适合小股士兵安营扎寨，因树林茂密，若地形熟悉，有人来攻，反易亡。
他打量片刻，却发现林中竟是有着火光。
“看起来倒也不是那么有本事……”令狐潮皱了皱眉头。
他顺着火光找过去，果然见到了一员少年郎。
“下官雍丘县令，参见齐王！”
他上前致礼。
陈秋安笑着说道：“对我致礼，这是愿意归顺了？”
令狐潮犹豫片刻，说道：“是。”
“给我些情报，让我相信你的诚意。”
令狐潮这下不犹豫了，“尹子琦已经下令，要先打掉你们的营地，再去攻睢阳。”
陈秋安摇了摇头，“这点我都知道，不够。”
“下一个。”
令狐潮愣了一下，说道：“尹子琦接下来的目标，不是杀你们的人，而是缴获军械，让后方的工匠去研究。”
“今日安禄山来了命令，要搞这东西回去，让后方的工匠研究出来。”
“包括接下来的目的，也都是围绕这个展开。”
陈秋安轻轻一笑，“好，这个情报够用了。”
“接下来，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令狐潮小心翼翼地问道：“还想请问齐王殿下，您……到底有多少兵力？”
陈秋安笑着说道，“你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高了一点吧？”
令狐潮摇了摇头，“殿下，您现在说和不说，都是一样的了。”
“您不回答我这个问题，我其实大概就已经猜到，您到底有多少兵力了。”
“哦？”陈秋安觉得颇有意思，“那你猜猜看，我有多少兵力啊？”
令狐潮道：“您应当……兵力不过五千。”
他其实有更精确的猜数，但是这个时候说出来容易被打。
陈秋安闻言不禁笑出声来，令狐潮打量着这位齐王的表情，猜测着他这笑，到底是什么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