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少年从狭道中走出，被阴影笼罩的身体被瞬间照亮，各种暖色的灯光混合在他眼中，那暗淡已久的眼神上多出了一块高光，焕发出难得的活力。
往左侧望去，迎面看得见人们脸上的笑容，欢快的音乐声作为背景音乐，每一次灯光闪烁都是幸福的节拍。
往右侧看去，则能看见人们手牵着手，看见人们转向对方说话时的侧脸，光源又远又模糊，变成一个个晕染的光圈，音乐都是相衬的悠扬旋律。
“啊呀。”
少年低下头，泪水没有遮挡掉了下来，世界的全景浓缩在泛光的泪珠中，一次波动便变幻一种热闹的表现形式。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明明这样的场景他已经见过了无数遍，却没有一次像这样潸然泪下，就连第一次见到时的震撼都不足以让他流泪，现在眼泪却止都止不住地往下掉。
难道是因为他从来没有慢下来好好看过这片风景，发现了很多以前没注意到的美，所以感慨良多，不禁流泪。
还是说他已经变成了连看见别人幸福都会羡慕嫉妒的可怜虫。
少年无法窥探自己的内心，也得不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抹去泪水，随便选了一个方向，沿着道路和其他人一样漫步。
旁侧的店铺里是琳琅满目的精美商品，未曾尝过的甜品摆满橱柜，麦香透过玻璃店门飘出，少年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现在的他早已对人类的食物失去了兴趣，但曾经的求而不得在他心里埋下了种子，绽放的花香使他无论在任何时刻都对这些昂贵的糕点满怀期待。
他掏了掏口袋，里面只有揉皱的几张零钱，加起总额来不过五六十块。
将钱攥在手心，一向节约的少年突然产生一个非常的想法。
“尝尝是什么味吧。”
少年对自己说，面带笑容推开门走进了甜品店。
“欢迎光临，请问需要点什么？”
穿着围裙，打扮漂亮的服务员小姐走上前来，轻微鞠躬等候少年的回答。
少年指了指展柜里托盘上的羊角面包，说：“我想买两份那个。”
羊角面包在橘黄色灯光的照射下显得十分香软可口，只是这么远远看一眼，少年仿佛就已经尝到了面包松软的口感。
“一共五十元。”
服务员取出两枚羊角面包，装进简约精美的包装盒里，套上印有店名的塑料袋递给少年。
少年来不及接手，低头数起手中的钱来。
“三十八，四十三，四十四，四十五……四十八。”
手里一块五块的钞票全部加起来只有四十八块，根本不足以支付两枚面包的价格。
少年不甘心再数了一遍，心里犹豫着要不只买一个面包算了，那样还能省下不少钱，但是对于现在的他来说，钱又仿佛失去了作用，只是一张张纸而已。
少年还在犹豫不决，服务员却自顾自将口袋递到了少年手上。
少年迷惑地抬起头，服务员脸上带着官方的微笑。
“您是今天的第一百位客户，可以享受九五折优惠，刚好收您四十八块。”
还没等少年反应过来，服务员就已经收走了四十八块钱，依然面带笑容朝少年微微鞠躬：“谢谢惠顾，欢迎下次光临。”
少年发懵地提着两袋面包，转身走出了甜品店。
一名急匆匆的行人不小心撞到少年的肩膀，少年这才回过神来，望着手里的羊角面包，内心百感交集。
刚才他毫无疑问受到了别人的善待，那名服务员小姐和善的笑容令他久久不能忘怀。
但让他难以接受的是：这样的善意，是以往的他不曾收到过的，他在这座城市打拼的日子总是伴随着欺压和不公，甚至连笑容都很少在别人脸上看见，因为一旦有人毫无理由地对他展现了笑容，那这个人接下来必定会对他施加欺骗，以至于来这里这么久，他都快忘了真正的笑是什么样子，也快忘了该怎么笑。
站在行人中间，少年没有将食物保留以后再吃，而是当即拆开其中一个包装盒，将捏起来就很软的面包从口罩下送进嘴中。
他十分享受地咀嚼着，像品尝大餐一样细细品味，但他早已改变的身体再也无法尝出面包的甜味，放在嘴中就像在嚼纸巾，没有任何味道。
在以前有正常味觉的时候他买不起甜品，现在能购买了却失去了味觉，他从始至终都不知道手中二十五元一个的面包好吃在哪里，就连它的甜度都只能靠想象弥补。
尽管如此，少年还是感到很满足，对他来说不仅曾经的愿望得到了实现，还收获了从未有过的陌生人的善意。
看着剩下的那个面包，少年想到了遭遇比自己还惨的妇女，他想让妇女也尝尝这昂贵面包的滋味，这也是他当时执意要买两个面包的原因。
当然，少年也清楚，妇女大概率也会和自己一样尝不出任何味道，但哪有何妨呢？他们好不容易有了这样一个机会，当然不能就这么放过。
正当少年愁不知道去哪找妇女时，远处突然有很多人朝这边跑来，他们面色惊恐，边跑边喊：“有怪物！”
不知为何，少年此时听到这个贬义词竟是如此开心，他立马向着人们逃跑的反方向跑去，口罩下的嘴角不经意上扬。
跑过一条街道，在商业圈的另一边，少年远远的看到了那只妇女体内的恶魔。
他满心欢喜地加速跑去，额头的汗水顺着脸颊流下也丝毫不愿减速。
但是随着他离的越来越近，他看到了另一个熟悉的身影——束发男子，此时束发男子正被四眼翅恶魔抓在手中，看似两人发生了冲突。
下一秒，四眼翅恶魔丢下束发男子，径直朝着少年的方向飞来。
少年还以为是妇女看到了自己，于是也加快步伐向着妇女奔去。
可四眼翅恶魔却突然停了下来，它站在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子面前，将一个小男孩从地上抓起，缓缓往嘴边送去。
女子的哀哭声响彻街道，少年惶恐的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是他不想，也知道妇女不想伤害别人，他必须阻止这一切。
“柊秀兰！”
少年拼命奔跑，同时高喊那个从张琛那里听来的名字，期望能唤醒妇女的意识。
不幸的是，世界从来不会满足人类的期待，失望和挫败才是世间常态。
四眼翅恶魔根本听不懂少年的话语，不顾任何阻力将小男孩高高举起，张开满口尖牙准备迎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