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决定回去
没有多远，就走进楼梯口。
厉致走到角落，将外面的一切隔绝在外。
她倚在墙壁上，花了好几分钟平复好心情，这才拿出手机，找到一个号码打了过去。
厉致的手心微凉，有些冷，仿佛突然进入冬天，冰冰凉凉的。
她垂下眼眸，格外耐心地等着电话被接通。
耳边规律的忙音里，她终于能够正常，理智的思考。
厉家菜馆凌晨失火绝非偶然，奶奶生病也不是意外，她猜到多半和厉妈妈有关。
她之前去南城时就有所察觉，早些年开始，厉妈妈的娘家就想收购厉家菜馆，然而一直没有机会，想必是这一次听说了有大资本想要入驻厉家菜馆，所以也就忍不住了。
厉奶奶本就年纪大了，身体毛病多了起来，有时候记忆也不太好。
再者，厉妈妈和厉爸爸刚离婚那会儿，厉奶奶看到年幼的厉致也曾后悔过，以至于对厉妈妈的态度缓和了不少。
厉致飞快地盘算着，将厉奶奶送到帝都治疗的可能性，还有自己接手厉家菜馆，并且进行改革，保留厉家菜的原始味道，在装修和服务上进行改进，这种可能性的成功几率。
脑子里还乱乱的，电话里的忙音忽的掐断，传来厉妈妈有些愧疚的声音:“喂，厉致？”
厉致脑中那根渐渐清明的弦顿时被掐断，她的呼吸微微一窒，心口沉得像是被好几块大石头压着一般，疼痛不已。
没等厉致出声，厉妈妈沉默了几秒，重新唤她:“厉致。”
“嗯。”厉致手指下意识的收紧:“我刚忙完，才注意到你给我发的信息。”
“你奶奶是被气的，发现菜馆着了火，想要去灭火……”厉妈妈叹了口气，语气是难以招架的内疚，“前段时间你来南城，应该也有所发现，我在研究厉家菜，你奶奶年纪大了，精力有限，我和她提过，我可以接手厉家菜，然后请专业的团队来负责打理，这样她也轻松些……”
她忽的停住，没再继续说下去。
厉致在黑暗中眨了眨眼睛，眸光幽动:“我只问你一句，这次的事和你有没有关系？”
“我……”厉妈妈迟疑了，“你也知道，他们的决定我向来没办法阻止，况且厉家菜本来撑不了多少时间了，你对这方面又没什么兴趣，你奶奶……也不可能再继续……”
“她原本对你还有愧疚。”厉致毫不留情地打断她:“你的眼里只有你娘家那些人，只有他们才是你的亲人，你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自己还有一个女儿？”
她再也不能心平气和，那些尘封多年，被她深深藏在心底最深处的伤痕扫落灰尘，露出丑陋的疤痕，她也不管揭开这层疤到底会不会痛彻心扉，语气越发凉薄，“如果不是奶奶，你的女儿早就不知道死在哪里呢？如果不是她一直在和你保持联系，你是不是都快忘了你曾经结过婚，还有一个女儿？奶奶她不是为了自己，她只是想给我更好的保障，在她离开这个人世时，我可以衣食无忧。”
厉致双手紧握成拳，胸腔里一股无名火乱窜，几乎要将她刚安抚好的情绪悉数摧毁。
“你是我妈妈。哪怕从小到大，你都怎么管过我，没对我用过心，单凭你生下了我，我就该尊敬你，敬重你。可现在我恳请你好好想想，这些年，谁在真心对你好，为了你所谓的家人，你还要伤害多少对你好的人？你牺牲了婚姻、家庭，还有我，我能理解，也不曾埋怨，可是，那是奶奶啊，那是替你养大女儿的人，你难道不后悔，也不会愧疚吗？”
她一向温温和和，说不出太过于激烈的话。
家庭的原因以及幼年的经历，让她对出现在在自己周围的人都保持着戒备，她有意和他们保持着距离，不会和任何人轻易成为朋友。
因为她知道，这些人出现，也总会离开。
她给自己上的枷锁太多了，从没有真正放下戒备，甚至从来没想过要麻烦任何人。
可这一刻，这些话突然说出口，她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
厉妈妈没有出声。
她握着手机，倚在厉致房间门外，静静的看着书桌上那张笑靥如花的照片。
她的沉默在厉致看来也许是默认，也许是在反思，又或者只是短暂的妥协。
可无论是哪一种，她都没有奢望能够改变厉妈妈根深蒂固的想法。
厉家菜馆的事和厉奶奶住院的事，她用迁怒厉妈妈的方式发泄了不少。
可，当这股怒意散去，她却觉得心口冰凉，有种猜不透心底的恐惧缠绕在她的心口，她心里乱的厉害。
这一刻，所有的厉致都如同凝固了的水泥，硬邦邦，没有任何空隙，也无法透气。
大脑一片空白，她什么也想不起来。
明明这种时候，她必须格外理智，将所有的事情理顺解决，偏偏她一用力去想，触手之间全都是过隙的风，高冷冰凉。
还是厉妈妈先打破了沉默的僵局，她嗓音嘶哑，轻声和她道歉:“对不起。”
“其实，想和你道歉很久了，是我错了。”她放缓了语调，推开门，走进房间，然后坐在床前。
阳光中，她伸手拿过床头柜上厉致小时候的照片，用指腹轻轻的摩挲着相片中的女儿:“我以为时间久了，我就可以放下，可是后来见到你，我才知道自己错了，想要和你亲近，却发现已经不知该怎么亲近了，也难以启齿当年对你的冷落和不负责。”
厉致咬着下唇，没有出声。
眼睛看向黑暗中的尘埃，突然有些发酸，她抬手揉了揉眼睛眼睛，越揉越觉得酸涩无比，鼻尖酸酸的，有些想哭。
这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好久好久都不曾有过的感觉。
她闭上眼睛，听着厉妈妈平缓的呼吸声，哑着声音道:“先不说这些了，这次的事你打算怎么办？我马上会回去，菜馆的事我会接手，无论发生什么，厉家菜只能是厉家菜，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
厉妈妈却有些犹豫:“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你奶奶并不想勉强你，她宁愿厉家菜就这样……我给你打这个电话，也是希望你为劝劝她。”
厉奶奶，一辈子重情重义，并不会因为自己的想法而去强求下一辈。
厉爸爸婚姻失败，她没有埋怨厉妈妈，但对厉致和厉家却多少有些愧疚，所以她才会替厉致安排好一切，她不希望成为谁的负担和累赘，也不想给厉致添麻烦，她只希望厉致能够好好活着，做自己喜欢的事。
“我知道了。”厉致轻轻呼出一口气，抬手看了眼时间:“我等会和餐厅请个假，今晚就回去，之后会留在那里。”
话落，她试探着，又问了一句:“你娘家那边……”
“我和他们吵了一架，”厉妈妈低声笑了起来，“你奶奶和我情同母女，你放心，有些错，我不会再犯了。”
“那就好。”
厉致挂断了电话。
在过道里站了许久，才发觉手脚有些僵硬，还没有直觉。
一个电话，她发了一通脾气，浑身汗涔涔的。
厉致下意识的去口袋里摸纸巾，低头一看，自己压根什么都没带，只能做罢。
她以为自己已经彻底消化了这个噩耗，事实上，除了在知道事情的那一刻她无助茫然，不敢置信，再是对奶奶的心疼外，没有太多的负面情绪。
起码，她还能维持理智去思考接下来怎么办，甚至还有心思和厉妈妈发脾气。
可直到挂断电话，她才从自己颤抖无力的手指里感觉到无比恐惧的自己。
她难受得喘不过气来，可是又哭不出来。
她还要打起精神，跟于宴请假，尽快赶回去，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再安排好厉家菜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