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认命了
直到几天后，她碰到顾憬修时，才忍不住说:“顾先生，你钱多的花不完吗？人情买卖，没必要顾及盼儿，该多少就应该多少……”
话没说完，被他打断:“会做菜吗？”
厉致一愣:“啊？”
不等她反应，顾憬修已经靠了过来，修长的手指从她指尖穿过，和她十指相扣，“接下来好好看着。”
厉致愣了一秒，疑惑不已。
且在一瞬间，想到了那天他们过户时的场景，也是这般。
指尖触碰到他的手指，还来不及挣脱，他已经将签字笔塞进她的手心，等着她签下自己的名字。
离得那么近，他偶尔说话时抬起头看来时，眼里的光就像琉璃一样，百转千回。
厉致尴尬的想:这要是被餐厅那些小女孩看到了，指不定要将她凌迟多少遍呢。
等签好字，厉致抬头，就看到销售顾问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笑得暧昧不清:“厉小姐，要是有人这样对我，我早就高兴坏了。”
又来了……
已经不知道多少次了，只要她和顾憬修在一起做什么，就会被人误认为男女朋友。
懒得解释，厉致颔首微笑后，将两份合同递给销售顾问，让她去盖章。
坐在一旁的男人轻笑一声，意味不明地问:“现在习惯了？”
厉致无奈的叹气，算是默认。
等到他们拿着两份合同离开中介，厉致皱起眉头，越想越觉得……顾先生的语气好像有那么点你认命了的意思？
不，等等，认命了是什么意思……
……
深夜阳城，路上并没有多少车辆，除了动作迟缓的大卡车，车道上的车子少之又少，偶尔还有赶路的私家车。
笔直的两束灯光在漆黑的夜色中起伏跌宕，忽的一阵风过，就擦身而过，随后很快驶入没有尽头的黑暗迷雾里。
吃过饭，顾憬修提议去看日出，以至于，大晚上的，他们还在路上奔波。
路边是寂静的田野，有风声从窗边刮过，在漆黑的夜色里如同被寒风撕裂开一个口子，越发的凛冽。
渐渐的，夜魅般的树影过后，是层层叠叠的山峦。
视野所及之处，借着格外明亮的月光看清那其实并不能称之为山的山包，斑斓的夜色，树影和夜雾相互缠绕，仿佛蒙上一层神秘的面纱。
“后来我回到学校，总会想起那时候遇到的那个小女孩。”顾憬修将提前准备好的保温杯递给她:“琢磨着再有几百个日夜，也许能在同一个城市和你重逢，就会没来由的开心。”
只是那时候，他还不曾明白这种让他心口像是闷着一团不透气的堵堵的情绪是什么，也无力去排挤这种患得患失的情绪，只能给自己找些事做。
可学业总是会有尽头，各种工作也会有完成的时候，他就一个人，开始征服山川和河流，一个地方一个地方，不断去尝试，甚至在俯瞰脚下的世界时，还会有一种错觉。
“四年的学业两年完成，又去国外深造，所有的时间安排得格外的充实而紧张，长长一天只有四五个小时的睡眠时间。”他舔了舔唇角，说着，唇角微微一勾，仿佛曾经经历的那些感伤，如今都结出了了灿烂的子粒。
“后来在大学遇见，我很不想和周时琛聚餐，想知道你的消息，可又觉得对你投入的关注太多，已经超出了我的可控范围，所以下意识的，我克制着自己不去想你，连和厉致有关的人都不愿意见到。”
可久而久之，却一点都没有淡忘。
甚至在不经意提起时，都做不到若无其事。
“我不喜欢应酬。”顾憬修接过保温瓶，余光瞥见她不经意的撇了下嘴角，仿佛听到什么不得了的笑话一般。
通常她的表情做出不同寻常时，就代表她并不赞同别人的说法。
他放缓语气，尽量将今晚的谈话变得更加纯粹些:“所以，我和家里其他人不同，至于为什么会选择这样的一行，在最开始，不免俗套的是因为我外婆离世时吃不到心心念念的味道而存有遗憾。”
厉致的表情一顿，眸色微微深了几许。
顾憬修很少提起自己的家事，对于他而言，阳城如同牢狱，而他在阳城的那个家也是件讳莫如深的事。
厉致知道的那一小部分，还都是听王盼儿玩笑是说起的。
“我说我能理解有些人在吃不到记忆深处的味道觉得遗憾时是真的能够理解，很多味道，都在时光长廊中消失了，能做的就只能尽可能的去复制，却无法让她感觉到圆满。”
顾憬修的声音渐渐苦涩，让人不免心疼。
时隔多年再提起这些事，仿佛隔着前世今生。
前方不远处已经隐约可见的高速收费入口，导航的不断提示，车速这才徐徐慢了下来，顾憬修沿着弯道缓慢到达收费口。
ETC快速通行后，一个转弯，他们又正式进入主干道上。
没多久，就能看到漆黑的夜色中，路边一栋一栋私人住宅，好像是某个村子。
时间将近凌晨，马路两边停靠了不少车辆，隔着一排花坛，安静得仿佛像无人居住的村庄，风声鹤唳，余光微暖。
不知是因为夜里的风带着些许凉意，还是因为他说的那些话，厉致觉得背后有些许凉意，控制不住的战栗。
顾憬修突然伸出手，目的准确的，握住了她的指尖。
厉致的手指凉的就跟高原上终年不化的积雪，只是稍稍靠近，就觉得彻骨寒意。
顾憬修微微蹙眉，更用力地将她这只手拢在手心里。
穿过几条小路，终于看到了梧桐山在山脚下的石牌，他们走的是后山，从前山走还要好几个小时才能到达山顶。
梧桐山曾经也是旅游胜地，国家4A级景区，最初还采取收费制，后来也不知因为什么原因，直接对外开放，来这里的人也就越发多了起来。
石牌仍旧是很古老的石头砌成，历经风雨，看起来有些年代，在车灯映照下，蓦然有种穿越时光的错觉。
空无一人的狂野山脚，只有夜风徐徐，好似鬼哭狼嚎。
“这里白天比晚上热闹。”顾憬修降下车窗，呼啸而来的寒风瞬间沿着敞开的窗户疯狂涌入，吹动着发梢和衣袂。
厉致偏了偏头，避开迎面而来的寒风。
随后，下意识的想抽出被他握在手心的手，风吹动了她的发梢，迷了眼，可却没有成功。
顾憬修踩了踩油门，沿着山路上山，一边转头看她。
那双眼里，眸光浅浅，仿佛此刻夜幕上悬挂着的日月星辰，明亮又耀眼。
厉致有些恍了神，只能用另外一只手，耐心的拨开碎发。
“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终于，轮到她开口了，被他握住的手心微微有些发烫，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低声道:“我从小就和别人的经历不同，所以凡事我都会做最坏的打算。”
这时，车子突然拐了一个弯，随后车速渐渐慢了下来，没多久，路恢复平顺，又开始匀速行驶，引擎轰鸣着，将夜里的山风都掩盖了下去。
“我曾经设想过谈论感情最坏的结果。”厉致顿了顿，抿唇看了他一眼，见他专心盯着前方的路况，稍稍放心，“可能我和一个人在一起后没多久，那个人就会发现新鲜感过去，我这个人无聊又无趣，既不温柔也不浪漫，最好的结果无非是和平分手。”
顾憬修蹙眉，握着她的指尖微微收紧，以示不满。
厉致被他捏得有些疼，却无法抗议，只是说道:“还有可能就是我们在一起没多久，也许像现在这样，说不清有没有恋爱的感觉，可我能等，你能等吗？毕竟你都三十岁了……”
话还没说完，手又被重重的捏了一下。
这一次，明显带了几分怒意，是真真切切地报复性的掐着她的手，还带了些许力道，似乎是在警醒。
“我话还没说完。”厉致不满地抬手去掰开他的手指，不料，原本两只手之间还有些距离，就这样紧紧握在了一起，连带着另一只手都没能幸免。
厉致无法，只能维持着面向他的姿势，微微有些恼怒:“松手。”
“不可能。”顾憬修单手握着方向盘，平稳的开着车，前方是一个大转弯，可他眉头都没皱一下，就这样开过去，“松开了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闻言，厉致只能放弃了挣扎，纠结地想了一小会，干脆和他商量着:“你可以松开我一只手，行吗？”
顾憬修侧目瞥了她一眼，有些意外她的妥协。
厉致毫不躲避地迎上他略带了几分审视的目光，尽量诚恳地看着他，然后慢慢抽出另一只手，动作十分缓慢。
等到一只手恢复了自由，这才不由得松了口气，瘪着嘴，那模样别提多可怜了。
顾憬修却突然问她:“我三十岁了，又如何？”
“你三十岁了……是时候成家了，也等不了了，没准会因为这个原因就将就选择和我在一起，可我不是将就的人，时间一久，问题也就接踵而来，你忙我也忙，没有多余的时间维持感情，分手后以后见面也会尴尬。”
厉致很努力的设想了一下那样的结果，只觉得与其心生怨怼，不如从未开始，原本还能成为很好的朋友，却因为这样的情况变得陌生，得不偿失。
“不会存在这样的可能。”顾憬修忽然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