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大奸似忠
待他再一眨眼，又一个矮小的身影也跟上去了！
刘绍！
刘监正只恨自己教子无方！
不，这种干儿子，不要也罢！
刘监正担惊受怕的功夫，林钧已经到了龙榻旁，仔细打量起了好梦正酣的大明皇帝，朱祁镇。
这位大明皇帝，九岁登基，现下也不过二十二岁。
看上去很是年轻，脸色有些苍白，眼下有很重的黑眼圈，五官清秀，确如刘监正所言，和他有七分相像。
喜感的是，朱祁镇俊脸上被人画上了两坨腮红，像极了年画上的大头娃娃。
两名衣衫单薄的美人儿，分别睡在他一左一右，二人搭在朱祁镇胸口的指尖寇丹斑斑，朱祁镇身上的杰作出自何人之手，不言而喻。
林钧瞥到一旁案几上敞开的妆奁，眉毛挑了挑，奁分三层，每层又有脂粉若干，颜色还挺全。
他又看了一眼酣睡中的帝妃三人，转身正要离开，耳边突然又响起了师兄的声音，忽远忽近：
“土木堡之战，出则被瓦剌突袭，守又困在死地，看似死局，也并非是全无生路！”
“瓦剌佯做求和，是诈，也是机会，大军若非移营就水，而是一鼓作气冲出……二十里外，就是怀来城，尚可一守！”
林钧呆呆地站在原地，他突然意识到，他的记忆，就像是信号不好的wifi，时不时的才想起来一段。
幸好，还不算晚。
林钧的视线，落在了眼前的雕花大床上，朱祁镇和两位美人大抵是玩累了，睡得很香。
这位大明皇帝脸上甚至还带了几分孩童样的单纯，脆弱的脖颈上青色的血管微微跳动——
似乎林钧只要一伸手，这位大明皇帝，就可以提前和父祖团聚！
林钧一咬牙，他奶奶的，干了！
他拣起宫娥散落于地的披帛，一把拖住朱祁镇的脖子——
先蒙其眼，使其勿惊；
再封其口，使其勿扰；
前蹄三圈，后蹄三圈，
捆至一起，使其勿挣！
短短几十秒，在朱祁镇彻底惊醒前，林钧就已经完成了师傅传授的绑猪大法。
唔，师傅教的，好像没有封口这一步。
算了，他这是举一反三，师傅知道，一定很高兴！
林钧的视线，落在了两位受惊而醒的美人身上。
其中之一鹅蛋脸的美人，望着他的脸，战战兢兢地唤道：“殿，殿下？”
林钧一怔，很快反应过来，大概他和朱祁镇生的委实有些像，这两位美人，把他当做了朱祁镇的同族，某个不请自来的王爷。
老朱家兄弟阋墙，确实是传统了。
林钧微微一笑，没有否认，声音压低，温柔异常地开了口：
“两位嫂嫂，莫要惊慌，二位纵是大声叫喊，侍卫们也只当二位是和皇上嬉戏呢！”
美人脸色大变，瑟瑟发抖地抱在了一起，二人旁边，是拼命挣扎，却只能在龙榻上如虾子般弹上弹下的朱祁镇。
林钧没有管朱祁镇，笑话，就他师门传下来的这一手独门捆猪技，一千斤的肥猪都挣不脱，何况朱祁镇这个瘦子了！
林钧继续温柔笑道：“还请两位嫂嫂束手就擒，勿要挣扎，以免伤了自己。”
美人们对视一眼，鹅蛋脸美人怯生生地先伸出了手，另一位黛眉美人紧随其后。
林钧如法泡制，并无半点惜香怜玉之心，两位娇娥，也被他捆成了猪，和朱祁镇摆到一起，一床金丝绣龙大被蒙上，又将垂下的被角缚于床柱之上！
从外面看，竟是没有丝毫端倪！朱祁镇也停止了虾弹！
林钧这才看向呆呆看了半天的刘绍，“怕了吗？”
刘绍迟疑片刻，缓缓摇了摇头，嘴唇动了动，并无半点声音发出，仔细看去，分明是四个字——
眼疾手快！
林钧哑然失笑，师门诫语真不是说着玩的，他这一手眼疾手快，可是捆了几百头猪才练出来的！
林钧又抬头向前看去，刘监正不知何时踱步过来，警惕十足的贴帐而立，一脸阴沉地看着他。
林钧面露微笑：“若我被捉，我就坦白，都是兄长指使的……兄长你说，刑部的诸位大人，会不会信我呢？”
刘监正的脸色越发阴沉，看他的眼神都带了钩子，恨不能把他千刀万剐！
林钧没有堵住朱祁镇的耳朵，知这位兄长不敢开口，不由又笑了笑，率先朝外走去。
待远离龙榻，刘监正方压低了声音，愤懑道：“小贼！你所图为何！”
林钧低头轻笑，为何？为的不过是帐外二十万大军，一条条鲜活的性命罢了！
就算如实说出，又有几人会信？
林钧没有回应，轻笑道：“现下还有一桩麻烦，还请兄长跑一趟。”
刘监正阴沉沉地看着他，半晌方道：“何事？”
林钧扬了扬眉：“劳监正把王翁父请来——”
他顿了一下，不假思索地道：“就说皇上吃坏了肚子，窜稀不止！”
刘监正瞪圆眼睛，看着面前一脸轻松，说起谎来面不改色的少年——
什么皎皎如明月！
分明大奸似忠！
真是瞎了他的狗眼了！
刘监正虽不知这少年到底要做什么，却也知自家和他，已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现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黑着脸丢下一句：“等着！”
转身出了皇帐。
片刻功夫，就有一个声音呼啸而至，“皇上怎么样了！刘禀文！我看你这个尚膳监的监正，是做到头了！”
伴着这有些刺耳的声音，一个白面无须的中年宦官冲了进来，猛一抬头，脚步嘎然而止：“皇，皇上？”
林钧目光一扫，却是看向了他身后：“尔等退下，朕，有要事和先生相商！”
一个宦官，竟带了七八名随从，派头比朱祁镇这个皇帝还足！
随从们齐齐应喏，退了出去，王振盯着面带浅笑的年轻皇帝，眉头渐渐皱了起来，他猛地叫道：“你，你不——”
话刚出口，一个铜鎏金貔貅镇纸，已是重重地砸在了他脑后，鲜血渗出，王振缓缓转身，不及看清暗算他的人，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直直地倒了下去！
刘绍双手抱着貔貅镇纸，看向了林钧，后者点头赞道：“干得好！”
少年面颊微红，小声道：“眼疾手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