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我想起小何说过，倪总的这位新助理并非是新招的，其实就是之前小何的一位同事而已。我就看倪总他们怎么把戏往下演。

我和倪总故意说起小何的近况，看看新助理会有什么反应。她首先装作在很认真听的样子，没有插话。直到我说小何最近准备买房的时候，她才饶有兴趣地插了一句：“没想到小何到徐老板您那儿去了以后，混得风生水起，这么快便有了买房的实力。他以前可是穷得连外卖都舍不得点。”看来在这一点上小何没跟我说假话。

倪总立刻听出新助理说漏了嘴，给了她一个眼色。这些都被我看在眼里。我又故意跟倪总谈起坯布价格的事情。然后倪总说：“徐老板你家的坯布确实质量不错，就是价格有点贵了。上次跟你做的那笔生意，我加工成布料后，几乎没赚到钱。如果你能在价格上再打下来一两个点，我相信我们还会有更多的合作机会。”

倪总话中有话，他似乎已经摁准了我的脉搏，知道我会说什么。为了摸清更多的底细，我说：“如果倪总数量大的话，当然是可以的，别说一两个点，就是四五个点都可以。”我故意把利润空间说得很大的样子，让倪总露出马脚。

“徐老板真乃实在之人，有你这句话。我便可以大胆和你合作了。最近我的需求正好越来越大，为了保证我们之间的合作顺利我觉得我们可以签订个长期供货协议。”这是倪总想从我这里拿到更优惠的价格而放出的诱惑。他还转头对她的新助理说：“小林，回去之后你马上拟订协议，越快越好，我怕徐老板会改变主意。”

在与倪总见面吃饭之前，其实对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已经心中有数了。为了掌握足够的证据后再揭穿他，我必须和他把戏演下去。最后我们约定在一星期后谈具体的供货协议。

小何好像知道了我和倪总及小林会面的事，在我面前比之前多了几分拘谨。看了他的销售报表后我没有任何动静，这也让他很不心安。这是他心里有鬼的表现。我特意跟他说：“小何，你原来贸易公司的倪总想跟我们签订个长期供货协议，你有什么看法吗？”

“徐总，我觉得倪总这个人您还是慎重为好。我看他那公司没这么大的实力。每月几百万米，他不可能在我走后的几个月间发展得那么快。”小何极力反对我和倪总签订长期供货协议，这就让我有些不明白了。

我只好继续问道：“小何，除了这个原因，你是不是还有什么难言之忍？”

“徐总，这倒没有，反正我觉得您还是慎重考虑一下。况且我们的货又不是销不掉，您还要给他那么大的让利，实在没必要。”我心想：“小何，难道你从其中获取的利益比人家少吗？这会儿来劝我，是不是心虚呢？”

但我接下去说:“小何，你回去给我测算一下，如果我给倪总让利三个点，我们会损失多少？然后，你给我拟个供货方案，看到底怎么样我们吃亏少一点。只要有利可图，我们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合作机会。”

小何领命走了，他对我的做法越来越感到疑惑不解。倪总给我发了个电子版的供货协议过来，让我先看一下，如果没什么问题，就这么定下来。这回，我可要把合同看仔细了。上次就因为延期两天的缘故，让我损失不少。

倪总在合同中提出了月均200万米的订货量及价格要求。按照我掌握的倪总他们公司销售给别人的价格估算，他可以转手从中赚取差不多六个点的利润。这完全是空手套白狼的做法呀，皮包公司也可以做的买卖，不是吗？

这时，小何也给我送来了他拟订的方案。两个方案一对比，问题就出来了。按照小何提出的数量和价格，看起来我们委托给倪总公司销售比自己销售成本更低，而且更省心。就在这个时候，倪总的助理小林给我发了条信息，说要约我单独见面。我同意了。这戏到底怎么唱下去，我自己也说不清楚了，只好走一步看一步。

与小林的会面，她给我透露了两个重要的信息。第一，小何并没有真正和他们公司脱离关系；第二，他们公司的货从没有销到国外去过。这两个消息和我猜测的基本吻合，所以并没有感到十分意外。然后我问小林为什么要把这样重要的事情告诉我，她说她只是觉得我看上去是个非常真诚和实在的人，不想看到我上倪总的当而已。因为她见过太多被倪总欺骗的案例了。她说通过价格和合同上的漏洞从中赚取钱财，是倪总怪用的手段。小何只是他故意放出去的一个诱饵而已。小何曾经去过好多家公司卧底，一是摸清价格底线，二是把这家公司的客户资源拿来为自己所用。

我问小林:“难道你们公司就你们三个人吗？”她说是的。而且她和小何经常互换着当倪总的助理，互换着去别的公司当卧底。小林跟我说的话听上去没有任何破绽，不过我在心里还是打了个问号。他们这三个人把戏演得太逼真了，你不上当真的很难。

在《大染坊》中陈寿亭所处的乱世年代，正直大义的商人他考虑得更多的是民族的利益。在我们这个国泰民安的年代，奸诈小人和你玩的是空手套白狼。所以不管你怎么研究对方的方案或合同，他总能给你下个什么套，让你钻进去然后出不来。在他们身上你想赚到钱几乎是痴心妄想，不弄得你倾家荡产算是对你够客气的了。

后来，我和倪总的供货协议当然是泡汤了。我随便找了个理由便拒绝了他的请求。小何也被我果断辞退了。小林提出要到我手下来做事，我也没有同意。这种在背后揭老板老底的人再优秀也是不能要的，说不定哪一天她也会把这招用在你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