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顽抗
隧道的另外一头传来隆隆的石崩巨响，沼泽幼子已经冲破了临时设下的禁制，开始朝着二人所处的方位涌来。
玛格丽特抓起转化完成的圣器，破碎的槌头此刻化作一柄断匕。温热的力量晕染在她的指尖。
“言音啊……再给予我一次力量。”玛格丽特将匕首置于胸前，低声默祷。“失格新神必须被铲除。”
“这地方就快塌了。”维克提醒道，“就靠这一个匕首……真的有胜算吗？”
“如果放纵沼泽幼子跑出去，整个弗卡斯尔都会被它祸害。”玛格丽特用自己的指尖抵在匕首上。“带着对没能成为新神的憎恨，它会把整个弗卡斯尔都当作它的祭坛，吞吃所有的生物换取力量。这就是幼子的意愿。”
她向前走了两步，站住脚，回头对维克又说了一句：“如果你不想为了弗卡斯尔以命搏命。在神像下还有一条通路，你可以从那里逃出生天。”
逃生，多么甘美的名词。
只要走进那个隐秘通道，就能躲避死亡。
离开这臭气熏天的骇人地道，远离什么沼泽幼子，逃离这可憎可怖的一切。
跑回家里，赶紧打包起行李，丢弃房产和在这里所经营的一切。带着‘海伦’迁往遥远的南方。
一系列想象在维克脑海里不断生成，很难说他没有动摇。
牺牲大家，保全小家。听起来有些卑劣，但在这种完全无法理喻的未知存在面前，倒显得合乎常理了。
毕竟，厌恶疼痛，趋利避害，这是生物的本能啊。
但他没有完全屈服于这些安逸。
恐惧无法将他的意志击溃——至少这个有实体的失格新神不行。
“之前你救了我一次。”维克果断地说道，“我不会把你留在这里，让你一个人去面对那么恐怖的东西。”
玛格丽特的目光忽然有些触动。大概有那么零点几秒，她握着圣器的手指有些松弛。
但这份她多次鄙夷的“软弱”，还是被她以坚定的意志力回收。
“菜鸟，别自我感动。”她厉声说道，“你将要面对的，是一个未曾真正死去过的血肉之物。哪怕手头有圣器，胜算也只有十之二三。”
“再加上我，让我把胜率拉到二分之一。”维克说道，“我可不会像你们那个大主教一样，一看情况不对就跑路。”
“以你的资历，你还不够格对着韦斯特评头论足。”
就算在这个节骨眼上，玛格丽特还是愿意替她昔日的同伴说一句好话。
接着，她流露出些许没能成为母亲的遗憾：
“但……我很欣赏你的勇气和魄力。说真的，如果你没卷进这种事情，你的妈妈会是很幸福的人，她会以你为傲。”
“她已经去世了。”
“……这样吗。”玛格丽特抬起头，望着神龛的言音符记，一个象征着渐进的音符。“渴望拥有孩子的女人，永远不能成为母亲；有一个优秀孩子的母亲，却已经不能再被服侍。这个世界实在荒诞。”
隆隆声已经逼近，玛格丽特抓紧了匕首，凭空一划。放射性的辉光将地下通道照得亮如白昼。
就在一墙之隔的距离外，维克听到了尖叫，难以言喻的尖叫。
千喉万嘴在同时张开来，以不同的频率爆发出远超耳膜承受极限的悲鸣。
“不！玛格丽特，将它拿开！你那过时的信仰只会惹怒我！惹怒我！”
就在这时，维克听到了一丝笑声。
这诡异的笑声来自雾林。它内在的存在暗暗发笑。
“玛格丽特……玛格丽特……你应该臣服我，为我哀恸，为我欢笑。我是弗卡斯尔的守护者，我是即将飞升的新神（The New One）！”
玛格丽特再一次挥动匕首，击退看不见的存在。维克能从大地的震颤中感知到对方的体型。
它铺天盖地，如泄闸的洪水般灌满了地下通道。哪怕只是缓慢地蠕动，也会刺激到地壳。它就是群峦的种子，有朝一日，它的阴影将笼罩整个弗卡斯尔，成为一轮黑色的太阳。
“血与火之子。”幼子的千喉共同诵唱起这个名字，语调充满着谄媚。“我尊贵的客人，我的座上宾，你的诞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你误入此处，我也会将你的血肉一视同仁。”
玛格丽特有些怀疑地看向维克。毕竟这里除了维克之外，就再也没别人可以是“血与火之子”了。
“这是什么意思？”维克问道。
“一个连流言都算不上的预言。”她说着，又用力挥动匕首。琥珀状的圣器划破空气时，奏出了美妙的和声。
沼泽幼子艰难地喘息、尖叫着。其中一张嘴放出威胁：“放肆！玛格丽特。听吧，既然你那么喜欢发出声响，那么你便听吧！”
玛格丽特高举起匕首，正准备再挥下去时，幼子的哀鸣停止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娇弱的女声。大概是一个刚刚渡过牙牙学语的小孩所发出来的声音。
“妈妈？”
玛格丽特浑身一颤，这个声音虽然毫无威胁，却仿佛直接掐住了她的喉咙。
“妈妈……你在那里吗？”那个声音抽泣起来，“这里好黑……快带我出去。”
维克反应过来，这绝对是玛格丽特女儿的声音。
“阿姨——”
“要你说吗！”她恼怒地打断维克，挥下匕首。同时滑下的，还有她的眼泪。“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啊！”
“妈妈！不要！”女童急促地喊了一声之后，拼命地尖叫起来。“求求你，不要把我推开！”
“闭嘴！怪物！”她颤抖地举起圣物，“别再用我女儿的声音说话了！你这失格的新神！”
玛格丽特越是发狠地划动匕首，那女童的哭喊就越是急促。在某个节点过后，她的哭声变得奄奄一息。
“妈妈……”
哪怕维克知道这是幼子创造出来的幻听，也难免被其中的情绪影响。
“你不爱我吗……”
“够了……”玛格丽特一手撑住额头，泪流满面。另一只手高举着匕首，却迟迟没办法下决心挥动。“你不是我的女儿……”
明明还没真正见到幼子的血肉身躯，二者的精神交锋就已分高下。
卑鄙。
维克在内心升腾起一股正义的蔑视，拿别人已经逝去的亲人做要挟算什么本事！
他横跨一步上前，挡在玛格丽特身侧。
虽然眼下在攻击侧帮不上忙，至少也能避免她在精神脆弱的时候，被突如其来的攻击席卷。
他的确料到了这一点，但也只料到了“一点”。
就在玛格丽特停下攻击动作后两秒，伺机已久的幼子冲破了岩壁，顶着塌方的巨石，卷动无数橡树般粗的蜷须，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