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缪尚
于禁遭到田钧伏击,本就亡魂大冒。不想缪尚又临阵投敌,更叫他肝胆俱裂。
他以弓指缪尚,言辞激烈,高声怒骂起来。
“缪尚,曹公待你不薄,你临阵阴叛,是何道理?”
“你这反复小人,当日开城归化时,如同断脊之犬,是曹公仁厚心肠,才可怜见收。”
“今日又来作乱,与蛇蝎之辈有何异同。岂不知天道好轮回,只怕你早晚不得好死!”
然而回应他的,是缪尚两部弓手尖锐的箭矢破空声。于禁大惊失色,急忙下令士卒回击。
诺大的草地间,曹军弓弩手分成两块,在场中彼此飙射起来。
田钧抓住空隙,命令士卒勠力前行。两翼先登弩士又疯狂扣动弩机悬刀,矢下如麻。于禁所部不能抵挡,顿时死伤一片,惨不忍睹。不断有士卒吓得丢魂丧胆,止不住往坡后狂奔起来。
于禁气急败坏,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心知此战已败,只能任由部曲奔溃逃散。但他不怪田钧使诈,只怨缪尚倒戈。于是恼羞成怒,仗着胯下烈马,引弓搭箭,想取缪尚性命解恨。
田钧远远望见,脸上挂起期待神色,心头暗忖:于禁,你最好将他射死,免得老子日后麻烦。
当是时,本在冲锋追击的荀闳也望见于禁动作,他冲到六十步处,也摘来弓箭,望于禁就射。
“嗖”一声似有流星飞出,两支羽箭如同垂直相交的直角,飞向各自预定的目标。田钧见状,脑袋“嗡”得一声,不由哑然:这两人也学过勾股定理吗?
不过于禁的反常举动,早就被缪尚瞧在眼中。他在瞥见于禁放矢的同时,就已飞速滚下马背。因此这一箭并没有射中缪尚,而是钉在其身后的牙旗之上。
于禁正懊恼时,荀闳的冷箭已经贴近,不偏不倚正中左臂。于禁疼得龇牙咧嘴,不敢久留。慌忙伏低身子,抱紧马脖,策起坐骑往延津城落荒而逃。
来不及逃窜的曹军见主将亡命,全都慌不择路地逃命。
只有左翼牙旗所在之地,还围有上百个董氏的亲卫,将命悬一线的董胄紧紧护住。
薛洪则不顾危险,向左右高声喝止,企图重新收拢士卒。结果让陈团盯上,被其率部冲击的七零八落。不仅没能约束住部曲,薛洪自己反而被陈团生擒。
田钧、缪尚又率部一齐压上,将战场左侧围得水泄不通,逼降千余人。
曹营好端端一场谋划,最终以失败告终。
“田临,你部迅速打扫战场,扑杀未死曹军,将短斧收回。”
“仲茂兄,可率弓箭手拾取阵中完好之箭矢。”
两人闻言后,都依令而行。
田钧见缪尚投诚之举过于突然,心中不敢尽信。于是先让右侧数百个先登弩士布好阵列,再唤缪尚前来相见。
只不过他心中的小心思,被缪尚一眼看穿。
“田钧必是见我部曲人多,担心被算计,才召我相见。”缪尚脑海清明,见田钧防备之意甚浓,小声嘟囔道,“既如此,我不妨去见他。一来表露示好之心,二来也让他明白,我是真心投靠。”
他一念至此,即刻脱离部曲,小跑到田钧身前。满脸堆笑,作揖拜道:“河内缪尚谬公书,见过田县尉。县尉大名,尚如雷贯耳。今日得见,实在三生有幸。”
田钧当即明白他的心意,心中畅快之余,脸上也浮现出笑意。
“钧一介中人,岂敢当将军之赞誉?”
“倒是谬公心存汉室,胸怀天下,以七尺之身,前后两抗许昌之污秽,叫钧佩服。”
说罢,他又郑重屈身一拜,叹道:“我大将军行步有威,英雄盖世,天下万民无不悬心以望。今日谬公率部开化,举众回头,是既忠于王室,又贞于大将军。我必亲自上书邺城,为将军请功。”
这话落在缪尚耳中,便叫他如同喝了蜜水一般甘甜。他赶紧作势谦辞,言语中愈发恭敬。
“哎呀呀,田县尉过誉了。尚只尽微末之苦劳,岂能比县尉磅礴之大功。”
“田县尉今日以少胜多,以弱击强,临阵击溃于禁,使我大开眼界。自领兵以来,我未曾见过如此豪迈者。私以为大河南北,当数阁下气势最为雄壮。”
田钧心头一乐,没想到缪尚竟也是善于摇唇之人。他听得肉麻,赶紧将话锋一转,指向满目疮痍的阵地。
“今日袁曹双方之士卒死难者,钧以为不过是各忠职守罢了。”
“我欲请谬公将士卒分为两部,一部将两军尸体尽数堆拢,一部去林间伐薪砍樵。”
“一切妥当后,添上一把火,将此地焚为废墟,好送英灵上路。至于曹军降卒,都交由缪公约束,不知谬公以为如何?”
哦,不想此子还有如此仁厚心肠?
不过,将部曲交给我,也不枉我辛苦投诚一场。
缪尚点点头,当即应声:“使得。我这便下令,让士卒依此而行。”
二人说话之时,陈团已推着薛洪,笑嘻嘻地来到阵前。
他一见到田钧,隔着数十步就大声笑道:“主公快看,某亲自操刀,捕了一条大鱼。”
田钧打眼瞧去,见是一个陌生的威严文士,登时来了兴致。
于是扭头看向身旁的缪尚,轻声问起:“谬公,可识得此人?”
“当然!”缪尚冷哼一声,“此人化作灰,我也一眼就能认出。他乃许昌司空府司直,薛洪薛钟亮是也!”
田钧哦一声,从缪尚的言辞中,他听出些许不屑之情,又追问道:“我愿替大将军说降此人,不知可乎?”
“此前我曾劝薛洪一同举事,他却以得了曹操厚恩而辱我。”缪尚舔了舔下唇,眉头一皱,劝说道,“我看他多半是吃了秤砣,田县尉想劝他回头,恐怕要废不少心思。”
田钧点点头,心中有了盘算。
“我只劝薛洪一次,至于想死想活,全凭他自己心意。”
“谬公与他既然是旧交,我转头就将他交给你,你私下多劝劝。待我率部回军时,他若还心向曹贼,我也只好摘其头颅,传阅邺城了。”
薛洪是杀是剐,全凭你田钧一句话,如今将我卷进来,又是何意?
缪尚不敢反对,只能错愕的点了点头,面色渐渐铁青。对于田钧的心思,他猜测的不是很透彻。倒是对于田钧的手段,开始恐惧起来。
等到薛洪近身时,田钧这才发现,此人不仅神色如常,而且举止从容,哪有半分被捕之人的惶恐模样。
他心中顿时明白,薛洪之所以这副作态,是因为他要么已决心投降,要么就是抱定死志。只怕后者,其可能性远高于前者。
陈团又不适时的笑道:“此人名为薛洪,是曹营要人。主公,我......”
“闭嘴!”田钧不等他说完,生生将其打断。
然后走到薛洪身边,将其左右打量之后,点点头,一句话也不说,又径直回到原位。
“你就是田钧,果然是名副其实。被你拿住,薛洪无话可说,只求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