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拒婚II
“沮授,明公问田钧之事,你为何就扯到泰山寇身上?”
“我看你分明是不想作答,却硬要给明公出馊主意,你是不安好心!试问田钧去青州后,那么又该谁守黎阳?你儿子沮鹄吗?”
“你!”沮授指骂一声,终究袖袍甩动,懒得一般见识。
因为他知道,青州是袁谭管辖之地,即便再乱再差,那也只能袁谭说了算!眼下自己公然说臧霸等人在青州横行,想必是折了袁谭威风。
沮授不愿参与世子之争,见郭图如此攻讦自己,便不复言,权当理亏。
郭图则反之,他向来力保袁谭,又对田钧深有好感,自然不能接受沮授之言,当即大声驳斥。
“明公,岂不知如今田钧威震河南,曹营诸将惧之如虎。将他放在黎阳,日后伐中原岂不正好可以大用?青州自有长公子在,何必再将田钧调来?”
“田钧既然诚心求娶,图以为明公何不趁势将爱女嫁他?一来不仅能安其心,二来岂不是多得一大助力?”
其实沮授之言中,还隐隐指出田钧有威胁之意。对此,郭图自然也明白。
只不过他有不同的考虑——袁氏如果能与田钧结亲,便是一家人,这个威胁不就消失了?
逢纪历来支持袁尚,他生怕田钧去青州。万一田钧与袁谭结盟,那么袁尚形势就危险了!
于是也站了出来,为大家带来不同意见。
“明公,纪以为万万不能将小姐嫁与田钧。沮授之言,更是养寇之举!”
“此子虽然善战,但刚毅自用,权柄独专,留之早晚是一大祸患。主公与他本就有深仇大恨,若将爱女嫁他,不仅不能消仇,反而赠他权势。”
“如此一来,纪只怕诸位公子,日后在河北没有安身之所。何不将他付任黎阳,主公大军压境时,顺势擒杀之!”
此言,让袁绍不喜。
他这才想起来,这个不久前还被自己禁足在田府的青年,去黎阳不过数十日,便有搅动河北风云之势。
袁绍忍不住凝视起自己三子,发现似乎都不够雄壮。只怕逢纪的担心,还是有些道理的。
既然话已经说开了,那在场的谋士便肆无忌惮,都跳出来直抒起胸意。
“元图之言,我以为是危言耸听。”
众人回眸望去,见是牵招立起身子。
此人曾经因义气名扬天下,在大汉声望颇响,便是袁绍对他也十分敬重。众人也都巴望,能从他嘴里听到一些不同于人的见解。
“明公起家河北,小姐如不嫁河北士人,则基业不稳!”
“逢纪等人空有智谋,却忌惮一个尚未弱冠的小儿。这样的谋臣,窃以为明公不要也罢。”
“田钧再有本事,也不过仰明公之鼻息。明公一纸文书,其势自解。我当真不知道,堂中一众天下名士,为何如此忌惮他?”
“尔母婢也!”逢纪闻言,嘴唇忍不住哆嗦起来。
他心中明明白白,牵招身为河北士人,立场就有大问题。牵招看似在喷众人,实则是暗中襄助田钧,他无非是想给同为河北士人的田钧谋利罢了。
但是此言让袁绍听去,顿觉有理。
他袁氏身为天下翘楚,辅弼之臣多如过江之鲫,为何防个小儿甚于防川?此事传扬出去,必为天下人耻笑,袁氏岂不是脸都不要了?
“当年没有杀他,是因为其先君耿武乃是忠义之人。又有一众谋士求情,孤不忍忠义之人无后。”
“忠义之后,岂有狼心狗肺之徒?田钧数有大功,孤以为他忠心耿耿。”
“孤这些年都没有杀他,今日自然也不会杀他!既然用他,便不疑他!”
一众谋臣闻言,都口称明公“英明”!
其实众人不知道的是,袁绍心中已经后悔。只不过他倨傲的性子容不得他反悔,即便真的错了,他袁绍也要错到底。
退一万步说,汝南袁氏的名望,岂是田钧这样的人能够挑衅?袁绍喃喃自语,只用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有孤在一日,天下谁敢出头?何况田丰还在狱中,孤何惧之有?”
辛氏兄弟辛评、辛毗也起身出席,他们与牵招一样,都同意袁绍嫁女。二辛虽然不是河北士人,但是支持长子袁谭,又与田钧有旧,自然想帮衬一把,日后也好引为外援。
同为河北名士的清河崔琰也起身出席,只不过他却支持袁熙折中的说法。
“明公,琰以为二公子所言甚是。田钧在黎阳建有大功,可召来邺城一见。谁是谁非,自然一见便知。”
袁绍闻言点头,有些意动。
见崔琰这折中的法子没有被骂,许攸也跳出席来。
他本心是反对的,但是这些日子,实在是好处拿到手软。如今再说人坏话,便有些嘴短了!
于是就想着打个浑,随意糊弄过去:“明公,攸以为季珪之言可取。何不将田钧招来邺城,他若与小姐真有缘分,便可成全。若此人脑有反骨,正好擒之。”
崔琰性清高,许攸性贪婪,两人截然相反,但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对这些家事、小事没有兴趣。
可今日还真巧,他二人都有中立之意,让袁绍更加为难。
“许子远,你这污人。”袁绍尚未答话,治中审配已当先骂道,“凭你也配妄议明公家事?”
许攸一愣,心道今日这审配莫不是被疯狗咬了?
“明公,许攸之言,断不可信。我前几日安排耳目,查到此人收受田钧贿赂。他如今在此说田钧的好话,必是谗言。”
“还有荀谌,也不是好鸟。他与田钧私相勾结,意图不轨,我看不是纯臣。”
“田钧虽有大功,但养寇自肥。他狼子野心,极擅伪装。明公,我就是这样被他蒙骗,至今悔不当初啊!”
啊!审配这是疯了吗?
袁绍面红耳燥,当场便气得站起身来。
“审配,你当真不怕死吗?”
“田钧在黎阳把曹营杀了个遍,怎么就养寇自肥了?”
“孤若没记错,当初举荐他去黎阳,便是你的主意!怎么,如今他立下大功,你就看不顺眼了?审配,你到底是何居心?”
“荀谌、许攸,审正南说你二人图谋不轨,可有反驳之言?”
许攸立马跳了出来,指责审配骂道:“是哪个唆使你无故派人在我府上监督的?你又是哪只眼睛看见我收了田钧贿赂?他连给主公下的聘礼都拿不出来,拿什么贿赂我,首级吗?”
审配无语,汗如雨下,突然发现自己有些冲动了。
不吭不响的荀谌见状,轻描淡写地补了一句:“明公,我但做一媒人,不想招来诽谤。我看,此事便让田钧与主公详谈吧,我人微言轻,便不参与明公家事了。”
他虽然没有指责一句,但无声胜有声。
袁绍当即爆发雷霆之怒,大骂审配:“审正南,在你眼中,是不是只有你一人做得好人?这对也是你,错也是你,请问孤这大将军府里,可还有你瞧得上之人?”
审配面红耳赤,还想狡辩。
终是沮授碍于河北士人颜面,怕他也落得田丰的下场,大喝道:“审配,你今日害病,还不速速回府就医。你若在这堂上胡言乱语,便让司隶校尉府查你。”
查?这世间谁能经得住查!
审配这才噤声。
袁尚、逢纪见状,一齐出言保他。袁绍遂大怒,命甲士将审配叉出堂外。
一众谋士斗法,可苦了列席在最末的那位英雄。
此人正是袁绍客将,不久前刚来投靠袁绍的豫州牧、左将军刘备。
他见袁绍一众谋士互相攻讦,便生出一种冀州不可久留的直觉。如今见审配被轰出堂外,生怕惹火上身,便想借机开溜。
只可惜他刚站起身,要向袁绍请辞时,袁绍火热的目光,已经投到他身上。
“玄德,我便知道你有话要说。”袁绍笑的十分好看,“你来冀州不久,对府中事宜全然不熟,言论必定最为中肯。不知此事,你意如何?”
“明公家事,何必问一外人?”刘备生怕粘一裤子屎,“备初来乍到,不闻田钧之名。私以为二公子所言甚是,明公嫁女,可问小姐愿否便是。”
“休得含糊,玄德今日需给孤一个说法。”
“你向在徐州,抛妻弃子便是常事。如何到了冀州,便做小儿女姿态?不妨将孤爱女当做令爱,汝当如何决之?”
刘备闻言恶寒,额头冒起冷汗:什么叫抛妻弃子便是日常,我那是高祖遗风。你若是让我当做自家爱女,我便扔了,还决个屁!
他远眺袁绍焦急神色,心神突然婉转,脑海里生出一句话:如此简便之事,还用问来问去?袁绍如此小儿女姿态,只怕早晚必败。
就在刘备沉吟之时,曾与他有刎颈之交的牵招在身旁不断示意,想让他劝袁绍同意此事。
与刘备有师生之名的袁谭也不断向他抛来眼色,自然也是请刘备说和。
刘备遂点点头,向前一步,躬身拜道:“明公既然有问,备有一言:我以为明公不可将爱女嫁他。”
啊,大耳贼你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