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张辽II
徐晃在西寨，探查到北面杀出两营袁军之后，开始坐立不安。
不多时，果然听到东寨爆发出阵阵喊杀之声，他心知肚明，这是张辽的部曲已被袁军围困。
徐晃以为张辽也陷在阵中，担心曹营全军皆没，于是生出救人之意。只不过他心知韩猛安坐营垒，只等自己踹营。由于先前厮杀一场，没有占到便宜，又怕被李庙断后，徐晃犹豫不决。
他回身眺望东门城楼，见城墙上火光明亮，士卒影影绰绰，遂知李庙一定会来偷袭。
本着与其时时防备自危，不如往前杀出血路的原则，徐晃牙根紧咬，果断下令进击。又遣人去唤徐商移营至此，替自己压阵。
救人之事刻不容缓，徐晃当即提起人马，不顾身后之忧，向韩猛营寨发起冲锋。
李庙瞧在眼里，赞许在心里：徐晃不愧为大将，身后无凭，竟敢向前冲锋，这份胆色属实难得。
不过，李庙并没有拿下徐晃的心思。
从徐晃刚才与韩猛的厮杀来看，他以为自己手上即便有一营人马，只要没有赵云这等大将坐阵，就不可能挡得住徐晃。且不说如今城中，只有千余人马。
“与其如此，不如将你留给韩猛”，李庙脸上泛起微笑，“我自与徐商周旋一二。”
于是找来曲侯，在其耳旁低语。曲侯得令，便下楼去。
徐晃率部冲杀到韩猛营寨前，亲自引弓，向前突击，射杀十数人，拨拒马数重。手下弓弩手都是善射之士，箭矢蔽空，连成火龙，飞入袁军营寨之中。
他又遣精壮甲士一手持刀，一手执盾，曲身前进，杀到寨门。将两侧箭楼点起大火，攻破营门。砍翻鹿角，扫荡前行，杀出一条宽敞大路。
徐晃一声令下，麾下数十个骑卒用长矛裹住布匹，引火点燃，直冲营寨，四处挥舞放火，意图撞破东门，突去中军。
“徐晃，你中老子计也。”
韩猛朗声大笑，率数十骑卒自东面寨门迎面杀入，与曹军骑卒撞在一起，他持矛突击，无人能挡。身后士卒用长枪抵住，杀退曹军骑卒。
又有两部军马分别从北面寨门及南面寨门涌进，弓弩齐射，曹军猝不及防，死伤惨重。袁军刀矛手阵列向前，将徐晃人马三面围住。
徐晃虽有退路，但一心只想救人，于是让刀盾军挤在外围，将弓弩手放在阵中，与袁军对射，虎步前行。
韩猛部下虽围有多重，且三面放矢，不能应敌，被曹军劲弓硬弩射散。士卒不敢上前，有惧怕之心。
他赶忙让长矛阵列刺前，亲自斩杀后退者数人，不能止。又到阵前呼徐晃斗将，被乱箭射退。于是袁军士卒大惊，抵挡不住，被徐晃穿破东面寨门。
只可惜这东面寨门之外，早就被韩猛堆积了许多连日来战死的士卒衣甲，与废弃的鹿角等物形成长墙。这本是他用来防止淳于琼偷袭的无奈之举，如今正巧派上大用。
见曹军前行不得，韩猛急喝弓弩手射出火箭，瞬间将杂物点燃，形成火墙。逼得曹军不敢在火海挣扎，只能硬着头皮折返。他则趁势率部堵在出口，杀数百人，大败徐晃。
韩猛阵前得意，高声嘲笑：“徐晃，如今知道非是我对手了吗？”
曹军士卒被烟熏火燎，进退失据，由于冲挤不出，只能遭受炙烤，于是哭爹喊娘起来。徐晃却平心静气，在万分凶险之时，瞥见北面防守不严，且营寨空空如也，料想是蒋奇留下的空营。
他便指挥士卒向北溃围，亲自挥斧冲杀，劈开生路。袁军抵挡不住，纷纷后退。加上韩猛大意，被徐晃杀出火海，救出千余人。
遂被韩猛四面困住，走脱不得。且袁军人多势众，羽箭阵射，徐晃无能为力，数次突围冲杀，都被韩猛截住厮杀而不得。徐晃只好将部曲围拢，用盾身抵住外围，冀望徐商来救。
可惜徐商已经退走，哪里还敢来救？
换营之时，徐商遭到李庙几处伏击。每当他奋力朝前厮杀，袁军弓弩手就四散而走。他求战不得，以为只是李庙的疑兵之计，于是放心前行。
好不容易来到东郭外，又被一曲弩手伏击，徐商士卒死伤惨重，气的咬牙切齿。他下令冲锋退敌之后，又从土包下站起一曲弓箭手，射的徐商人仰马翻。
李庙自在城上问话：“徐商，可认得赵国李庙？”
徐商吓破胆子，望见韩猛营寨升起的火龙，哪里还敢去救徐晃，早就下令撤退，率部折回南门去了。
田钧驻马在高坡之上，将战事瞧得清清楚楚，见徐晃所部也被困住，不由跺足长叹：“韩猛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嗑药了，为何能杀败徐晃？”
他自然看出徐晃本来已杀穿韩猛军寨，可惜一面火墙，阴差阳错导致大败。曹军尽数被围，有被全歼之险。
“这可如何是好？不能两败俱伤，我如何浑水摸鱼？”
“今夜袁军为何这般凶猛，竟能困住张辽、徐晃，说出去谁敢信？”
田钧担心自己的计策无法成功，不仅后悔放卫固前去助阵，也对杀死宋宪一事自疑起来。
他正欲收拾部众，亲自去解救徐晃。突然见鹰洋渡方向，有一支部曲飞速西来。
这支部曲人数虽不多，却分成前后两部。其火光明亮，杀声震天，速度极为轻快，大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支曹军。
“此必张辽是也！”田钧啧啧称赞，“不知此人，能否救出曹营诸将？”
张辽已从探马得知，曹营诸将尽数被围，而袁军除黎阳城守卒之外，也已尽出。于是提矛上马，将所部死士分为两部，一部骑卒三百人，一部刀盾手两百人。
“骑卒随我，只管冲锋突前。若张辽马不停蹄，尔等不能回首。”
“愿随中郎将斩将摧锋。”
张辽颔首，大赞一声：“刀盾手听令，我领骑卒突阵之后，尔部紧随冲杀，救出路招、吕常之后，只取淳于琼。能得袁军大将首级者，赏百金。能得淳于琼首级者，封关内侯。”
“唯！”
遂下令全军突击，张辽身穿两铠，一马当先。他俯低身子，攥持长矛，做冲锋姿态。
一路飞驰，狂奔数里后马速疾如流星。见大将卫固在东面外围指挥，遂三百步外刺痛马股，催坐骑加速直冲过去。卫固转身见张辽迎面冲来，急忙高声喝止。
张辽更不答话，趁卫固来不及结阵，撞到身前一矛扎去，正中前胸，透后背而出。张辽不作停留，交马时握住矛尖，将整支丈八从卫固身体上贯穿之后，已快突到蒋奇阵前。
蒋奇冷汗直流，直到瞧见卫固跌落马下，被曹军骑卒踏成烂泥之后，才回过神来，急忙喝令射箭。可惜士卒惧张辽武勇，又见骑卒撞来，心中恐怖，不能举弓。
路招也反应过来，急忙率部高呼：“贼将卫固已死。”
袁军遂大乱起来，不能放矢，都有离散之心。
张辽突到蒋奇阵前，见蒋奇心惊胆战，拨马退走，于是舍了蒋奇，往前横冲直撞，杀穿东面，溃围而出。
又见何成、吕巨率部纵马挺矛来取自己，便一往无前，策马驰突，大呼张辽来也。袁军肝胆俱碎，人人自危。吕巨既忧且惧，料定自己不是敌手，瞧张辽来势汹汹，勒起马头转身就走。
“我会惧你吗？”何成斜刺里杀来，想截住张辽厮杀。可惜他一矛刺出，割破两层铠，只从身侧划过，未能伤及分毫。
张辽早望见他，侧身躲过何成矛刺之时，早已将手中长矛掼来，打在何成后背，将何成拍吐出血，也使他摇摇晃晃，坐立不稳。后军骑卒一齐冲来，将何成戳百十个透明窟窿，临阵而斩。
袁军失魂丧胆，纷纷避其锋芒。被张辽骑卒冲破，杀上百人。都放弃扑杀岌岌可危的冯楷，丢盔弃甲，四散而逃。
见淳于琼率部在中军寨里围困吕常，张辽有生擒之意。便自呼己名“我张辽是也”，马不停蹄，坡垒而入，突驰过去。
部众紧紧跟从，亦自呼其名，声势震天动地。
“我并州王咼是也！”
“我名河内方席！”
“某乃司隶杨雄！”
……
袁军中军士卒亡魂大冒，不住后撤。人人四肢发冷，额头冒出冷汗。弓弩不敢还击，刀盾拽拿不稳。于是大败，望风披靡。
淳于琼见状，乃知张辽冲自己来了，心胆俱裂之余，急忙舍弃士卒，带着随身亲卫部曲，向后撤离。
张辽率部苦追不舍，部众呼啸讥讽“割淳于琼头颅湛酒”，自东向西突阵击垒，而后驱驰向北，破围数重，一路斩杀淳于琼亲卫，突到麾下，险些生擒之。
可惜被这些舍身忘死的忠义亲卫用命拦截，张辽所部受阻放缓。被淳于琼脱身，孤身纵马向北奔亡。
张辽与麾下刺翻数十骑卒之后，抓起弓箭，视淳于琼爆射，奈何相距甚远，不能中。他又放马疾冲，朝北坡呼啸杀去。
淳于琼大惊失色，一路不断回顾，生怕被张辽追上。他见曹军骑卒不断靠近，且持弓抛射，赶紧取出随身短刃不断扎痛马股，意图起飞。
在平原上亡命狂奔一二里后，战马突然长嘶一声，果然带着淳于琼一起飞起来。
失重的恐惧感瞬间传遍淳于琼五脏六腑，落地之前，他才发现身前百步不知何时已列阵一支部曲。而自己身下，则是一重又一重的绊马索。
“庶子！”淳于琼惊呼一声，重重砸落地面。
突来的变故，也使紧追淳于琼的曹军骑卒目瞪口呆。贴近以后，张辽这才发现，原来前方不知何时已出现袁军结阵。
他本想直冲过去，却眼尖望见地平面上的重重绊马索。张辽生怕绊马阵中，还有铁蒺藜等尖刺之物。急将辔头勒紧，扬声止步。在堪堪撞上绊马索时，将骑卒吊住。
果然见袁军阵中，有一清秀青年骑良驹出列。
“张将军神威动天，令人望而生畏！我已在此等候多时，不知将军可敢突我？”
张辽放任坐骑在阵前走动，眼里寒芒闪烁。
“田钧？”
他咬紧腮帮，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冷冷的字。相距百余步，起了斗杀之念。
冷风袭来，胯下战马突然打了一个响鼻。张辽眼里凝起杀意，望向田钧似乎在看一个死人。
他突然持矛勒马，朗声唣问：“田钧小儿，既知张文远，可敢阵前换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