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吕常
袁军东寨有何成、吕巨两营兵马驻守,可惜连日苦战,折损颇多。
且士卒疲惫,战力大不如前。
饶是如此,对于吕常劫营一事,淳于琼依旧丝毫不惧。
只因鹰洋渡的曹军人数,他早就打探清楚,一营之数尚且凑不齐,就敢学田钧野战?
“某来黎阳,本想先杀田钧,再破鹰洋渡,为明公亲征扫路。没想到吕常不嫌命短,先来送死,我只好取之。”
淳于琼坐在胡凳之上,对于曹军的喊杀声置若无闻。
他早就吩咐何成撤军埋伏,只留少数伤患留营哄骗,那东寨一处,是给吕常备下的坟地。
见吕巨立在帐下,他便邀来近前,细声嘱咐道:“吕常入营之后,一定遭遇埋伏。只是何成人马不足,你需以两部士卒资战,如此才能困住曹军。
如果我所料不差,岸边白茅荡里,必然还有埋伏,这是吕常引以自傲的奇兵。”
他见吕巨面色呆滞,也不管信与不信,下令道:“吕常走脱不得时,这支伏兵自会杀出。威璜,你务必亲率剩余部曲,从两侧迂回包抄,将他们尽数留下。”
如此一来,岂不是敌我一共围有四层?
吕巨满脸惊讶,整个人仿佛石化一般。半响后,唇齿之间挤出一句让淳于琼发笑的屁话。
“万一吕常中心开花,又有张辽从外冲阵,如何是好?”
“凭他那点人马,也想开花?”
“至于张辽,”淳于琼冷哼一声,“只怕等他到来之时,吕常已先见了他马。”
见淳于琼自信不疑,吕巨只好硬着头皮,领下此命。
营外,吕常率部冲锋到寨门前。
这才发现营中只有数百个伤残士卒,拿着弓箭予以反击,箭矢稀稀落落。
“用内斗重伤之人,留营图我,淳于琼果然有备。”
不过,他吕常今日真就吃了熊心豹子胆,浑然不惧。冷笑一声:“老子身后有张辽,你却是檐鼠身上擦鸡毛——算个什么鸟?”
遂喝令弩箭散射压阵,袁军本就伤残的士卒躲避不及,登时死伤大半,四下逃窜。
又下令长矛手勾开拒马,贯营而入。推倒营帐,掀翻兰锜。往无人处扎枪,朝有人处补箭。将数十个不能走脱的袁兵扑杀当场,细细剁成臊子。直杀到粮仓、马厩之中,到处煽风点火。
刀盾兵则冲到寨墙鹿砦旁,将手中柴草丢下,然后点燃火炬,纵起熊熊大火。
随着火光冲天,映得整个袁军大寨恍如白昼。各营兵马都被惊醒,人声鼎沸,开始纷乱起来。
吕常得手之后,不仅没有离去之意,反而胆气更壮。见一路无拦无阻,竟盯上了淳于琼的中军大帐。于是领部曲冲破东寨,杀往中军主寨。
得意之时,自东北角杀出一彪人马,斜刺里截住去路。
为首一员大将骑高头大马,横矛直挺,厉声高喝:“吕常,可识某大将何成?”
“哼!我乃朝廷勋爵,不识匹夫!左右还不射杀之?”
吕常下令之后,两部弓弩手左右抛射,交织如布。
袁军不甘示弱,弓弦震虎,箭雨如风。
于是两方相距数十步対射起来,盏功夫茶之后,何成人马披靡,抵挡不住。盾兵由于久战无歇,被曹军箭网夺气,于是丢盔弃甲,纷纷逃命。
何成手杀十余人,不仅制止不住,反而吓散军心。因此死伤惨重,大惊退走。
吕常大喜,骂一句匹夫。舍了何成,自往中军主寨杀去。
冲到营门处时,西北忽然杀出两部袁军士卒,将去路截住,爆发混战。
双方喊杀震天,弓开霹雳,昂扬猛射。只不过曹军越战越勇,气势如虹。袁军却逐渐萎靡,心神俱颤。
数轮交锋之后,袁军死伤惨重,寨门处被射得满面疮痍,士卒流血成渠。战事往曹军倾倒,袁军渐渐支撑不住。
吕常混在刀盾之间,见敌营别部司马在阵前指挥,于是亲放冷箭,正中其前胸,登时毙命。
袁军见司马已死,发出惨叫之声,个个心惊胆战,陷入大乱。
“就是此时!”
吕常大唱一声,拔出长刀在手,想趁袁军自乱阵脚之时,挥军冲破寨门,直取中军主帐。
“吕常,你已中我计策!”
何成冷笑一声,又从身后杀来。他大纛摇动,士卒迅速分成两部,往两翼包抄,将整个东面罩住,恰好与营寨合围,形如半圆,将吕常困在阵心。
他志得意满,丝毫不给喘息之机,当即下令攻击:“刀盾立住,弓弩散射。”
一轮射击之后,吕常所部士卒就如冰雹拍草,顿时矮下一片。
吕常虽然心惊,倒也不惧,甚至压根都没想过退走。他不仅不走,还有直取淳于琼的胆色。
“刀盾成墙,向后结阵,挡住东面箭雨。”
“第一部弓弩手散射向东,第二部弓弩手阵射向西。”
“长矛士卒,随我直冲敌中军寨营。”
他抬头南望,见大河之上已经连成火龙,知是张辽渡河,心下登时清明,再无惧色。
“曹公有令,能冲破中军,取淳于琼首级者,赏千金,封关内侯。”
吕常振臂高呼,一手操环首刀,一手执盾覆在身前,当先向营寨杀去。
曹军士卒深受鼓舞,喊杀震天,争死向前,如同蜂趋。
遂被吕常杀进寨门,冲开血路,枭首数百。两部袁军本就纷乱,加上曹军悍勇,登时丧胆。丢盔弃甲,各自逃命。
曹军士卒不断涌入,中军寨门便如千里长堤之溃口,开始迸发势如洪水之人潮。
何成瞧在眼里,急在心里。他担心淳于琼安危,遂左右疾驰大呼,立在东边的袁军奋发勇气,一波接一波冲起阵来。
可惜敌军盾墙结阵,实难击溃。袁军又遭箭矢还击,血色溅起,倒地如麻。不仅不能杀入,反而伏尸数百。士卒肝胆俱裂,不住退后,有炸营之险。
何成无奈,只好恃勇,与十余个亲卫纵马冲阵,撞入敌围。陷阵之后,四面被围,不能杀出。幸得亲卫死力救护,仅以身免,滚地避箭,捡得一命。
吕常见无后顾之忧,于是长驱直入,赶着袁军混乱士卒往淳于琼中军冲去,有踏营之意。
“吕常,凭你也配杀我?”
一声雷霆震怒,自军帐之后响起。便有两部雄壮士卒,一左一右杀到阵心。军威之盛,与先前所遇的何成部曲大有不同。
淳于琼跨在马上,单手持矛,鄙夷喝道:“我原以为你是自来寻死,没想到竟有些本事。吕常,能将我留给张辽的亲卫部曲提前逼出,你就是死,也足以自傲。”
吕常面皮一抖,正要回话。见数十骑卒已迎面冲锋而来,急忙约束部曲,仓促结阵。可惜阵型混乱,长矛手未能及时收拢,遂抵挡不住,被杀百余人。左右亲卫急忙将他护住,且战且退。
淳于琼得以收拢败兵,纠集士卒,共千余人。他见南面火把连成一线,料想张辽已在渡河,于是亲自在中军指挥,意图尽快攻灭吕常,袁军士气为之高涨。
吕常所部遂隔着寨墙,被里外两面合围,不得脱。
双方从容指挥,彼此箭矢疯狂对射,反正都有后招。
与此同时,田钧率军一路疾行,赶到位于驻马川前的平原之上。见东面火光冲天,喊杀声清晰可闻。便知道袁、曹两军结阵对峙,战事陷入焦灼。
“淳于琼不愧是袁绍亲信之人,他连日苦战,还能谋算吕常,可谓出人意表。”
他感慨一句声,对淳于琼和吕常都高看一眼。
只不过,今夜这黎阳城外势必乱成一片,眼前这些小打小闹,只是开胃菜而已。真正的大战,一触即发。
田钧既然选择以小博大,那么现在,还远不是他出手的时机。
“主公,探马来报,东面数里外长坡之上,发现蒋奇人马。”
陈团匆匆跑到马前,作礼问道:“此人不知是敌是友,是否趁夜摸上去,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杀他,为何要杀他?”
田钧不置可否:“蒋奇固然不知是敌是友,但瞧他这阵势,分明是在埋伏曹军。只要他不来找麻烦,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他另有一事吩咐田奇:“使一人持宋宪头颅去见眭固,便说田钧有要事相商。”
田奇不疑有他,告一声退,领命离去。
“陈团,将先登营部曲交由副将指挥,驻守此处。凡有从东面靠近之人,射杀不论。”
“你亲自去刀斧手中提一队人马,埋伏在前路一侧矮木之中,眭固来时,将他拿住。”
拿住?
昨日赠他军粮,今夜送他头颅。
怎么又要拿他?
陈团嚼了两声,愣是不明白田钧的意思,反问道:“主公,要死要活?”
“你说呢!”
田钧笑骂一句,再不言语,将目光投向战场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