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逼供
刺客被捆死在后院柴房旁一株槐树根上,似乎还在昏睡。
冀州二月的夜晚,依旧哈气成冰、冷风如刀。田钧用瓢舀来清水,在刺客身前来回踱步。
自古能当刺客的人,都是硬骨头。田钧心想要撬开眼前之人的嘴巴,还需要使上一些手段。
“这一瓢水下去,只怕阁下不死也要脱层皮。这寒夜的凉水,粘在身上,可比杀人的刀还要剔骨。”
田钧见刺客依旧在装昏沉,拿着清水在他眼前不断晃动。田钧倒也不担心他自尽,因为田钧在后世翻过资料,知道咬舌是咬不死人的。于是吓唬道:“我数三声,若还不睁开眼睛,便泼了。”
“三!”
刺客仿若无闻,依旧紧闭双眼,默不作声。
田钧瞧见他不断抖动的睫毛,心知这刺客是在强硬死撑。当即也不数了,直接将水招呼过去。
“你!”
刺骨的严寒和钻心的疼痛,以及田钧出乎意料的出手,让刺客瞬间入坠入冰窖一般。他肌肤吃痛,登时惊醒过来,眼刀不断在田钧身上狠狠地刮。
便是赵云瞧见,也是冷汗直流,没想到田钧这水泼得如此不按常理。
“我劝你好好配合,否则——”田钧拿起一张从柴房取来的斧子,放在刺客眼前比划,“我不仅会割下你的卵子,还会将你脱光了扔在大街上。虽然我不认得你,但是这邺城,我相信还是有人能认出你的。”
赵云险些喷出隔夜的酒水,割人卵子之事,竟能张口就来?
刺客更是被吓得面色惨白,将双眼瞪得死鱼一般:这种暴行,寻常街头的地痞也做不出来。
刺客不信堂堂别驾府的公子,能使出这么下作的手段。
“田钧,老子既然落在你手里,就是我运背。有种的就给一个干脆,老子但凡皱一下眉,都不算爷们。”刺客破口大骂,“你用这种手段侮辱我,却是什么英雄好汉?”
“我既不是什么英雄好汉,你也即将做不成爷们。”田钧鄙夷连连,反驳道,“阁下要是不从实交代,我这一斧子下去,从此你就是一个不敢见天日的无卵之人。”
刺客脸红耳热,一对眸子涨红,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恨道:“田钧,士可杀不可辱。有卵子的就给老子一个痛快,想让我交代那是万万不可能。”
“士,凭你也配称为士?”田钧挥起斧子,一斧子将刺客的腰带劈断,连着下裳也劈落在地,露出白色底袴。
刺客脸上吓得再无血色,似乎已经联想到缺卵之后的生动画面。
“我本来想一斧头劈去你的卵子,可是突然意识到,我不擅长使斧子,只怕掌握不好力度,连带将你也一斧子劈死了。子龙兄长,你擅长使斧子吗?”
赵云心中升起一股恶趣味,摇头微笑,配合道:“我不使斧子,寻常人谁使斧子?”
“对对对。”刺客一把夺过话茬,不断点头颔首道,“使斧子的人最是下贱。”
田钧闻言,心里直呼好家伙,心理防线就快崩了?
那就再给你加加码。
于是在刺客惊恐欲裂的眼色下,将斧子随意扔在一旁,田钧双手裹在长裳上擦净,又抓起水瓢进房去了。
刺客松了一口气,总算放下心来:这个别驾的公子,太尔母疯了,似乎就不是个正常人。
他如释重负,以为是虚惊一场,却又看见田钧端着一瓢水走了过来。
顶不住,着实有些顶不住了,刺客被紧紧捆绑着的双脚开始打起滑来:要是再被泼一下,估计今晚就要成为冰棱了。
田钧用水瓢顶了顶刺客的山药蛋,嘿嘿笑出声来。
“我本来想将这清水泼在你左边卵子上,等后半夜凉下来后,就会结成冰丸。我再将他取下来,明日拿到分界楼惠存起来,供给全邺城的宾客观赏。”
“可是转念一想,似乎有些便宜你了。”
听说秦王嬴政的母后赵姬有一个男宠,名为嫪毐。此人信子很长,可以阴关桐轮而行,被坊间称赞为转轮王。”
转轮王,赵云险些吐出一口老血,忍不住低头看了看。
那刺客显然是听过嫪毐的,眸子不停转动。整个身子如同被一只恐惧的大手牢牢抓住一般,在寒冷的夜晚里,竟不由自主的冒出汗来。
“我要是将你底袴揭开,再将这一勺清水淋上去,在今夜这刺骨的寒风中,一定可以将他肿成冰毂。明日将别驾府的安车拆下一个桐轮,便让你转着它在邺城巡游。”
毂,就是车轮中心的圆木,用来连接车身和车轮。
田钧栩栩如生的描绘,就如一块巨石压在刺客的心上,瞬间击溃他的心理防线。他原本叠了厚厚的防御,似乎被一柄锋利的小刀,瞬间洞穿。
“我说,我说,请田公子快快将水瓢收好。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刺客长出一口气,一旦卸下防御,反而轻松了不少。
赵云瞧了瞧刺客,又看了看田钧的背影,悄无声息的走进夜色之中。接下来的事情,不需要赵云关心,赵云也不想关心。
在赵云眼中,这个刺客似乎有些愚蠢。田钧要是想杀他,就不会留他的性命,何必还跟他费这些口舌。
至于田钧嘛,赵云摇头苦笑,他虽然知道田钧是在吓唬那刺客。可赵云活了这一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以身体器具不断饶舌的手段,赵云不愿置评。
“先说说你的身世,然后是你的同伙,最后将行刺我的前因后果一齐道来。”
田钧拿起斧子,狠狠劈在地面上,然后径直坐在斧柄上,笑眯眯地盯着刺客。
此人当真是别驾的公子,怎么全无半点大家的风度?
他果然是自小被人灭了满门的可怜虫,只配做人的养子。
刺客心中过了一番嘴瘾后,这才吞下一大口痰,缓缓道来。
“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乃是平原国高唐县人氏,姓王名唐,绰号铁大虫。本是郡国一介游侠儿,专好与人为善,打抱不平。”
“初平二年受人所托,曾去刺杀平原相刘备。但见此人有些才气,待客十分周到,于是不忍心杀他,来到冀州流浪。”
田钧听完,不由来了兴致。
刘备在平原被行刺一事,田钧还真就看过。
据说刘备担任平原相时,深得人心。郡民刘平向来瞧不起刘备,就请刺客前去刺杀。那刺客见到刘备之后,却被刘备言行感动,反而将实情告知刘备,留下了一段佳话。
田钧心中思忖:如果按这王唐所说,他倒还真不失为侠义之人,便是称一句义士也不为过?可是他连刘备都舍不得杀,为何对自己下起手来这么果决?
王堂微微停顿,咽了一口唾沫,怯生生问道:“田公子,不知我那同伙,可曾走脱?”
“你先管好你自己,莫要在这里耍花样。”
“他被一箭射落屋顶,走脱是不可能走脱的。就算不死,此时恐怕也已在州府的大狱里。所以说你遇上我,已是祖坟上冒青烟,还不统统招来?”
王堂咂咂嘴,心想的确如田钧说的那般:他同伴被射了一箭,只怕此时已凶多吉少。
王堂不由心想:如果那同伴死了,自己就算坦白也没有负罪感。倘若那人没死,又如何抵得住州府公堂上的刑罚,早晚一一招供。
既如此,何不将知道的尽数道出,死也死个痛快。
王堂当即心一横,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娓娓道来。
“我那同伴名唤徐虎,是大将军府新任主簿阴养的门客。”
“徐虎与我有旧,今日找上门来,说田,田公子是不,不义之人,分给在下酬金二十金,约定今夜一同前来行刺。”
大将军府新任主簿,那岂不是许攸许子远?
田钧心下叹息:好家伙,没想到自己只是出任一个小小的黎阳县尉,却将许攸这家伙也牵扯出来了。
可许攸是南阳人,既不属于汝颖一派,又与河北士人素无瓜葛,怎么会突然对自己亮出刀来?
而且仅从王堂一人就分了二十金看来,许攸出手可谓十分阔绰,摆明了就没想给田钧留活路。
田钧愈发好奇,笑道:“王君,请继续说。这行刺的缘由,钧忽而觉得十分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