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露西之死

反正，我想要爸爸留在地球上，在黑夜来临的每一夜，也像看火星2那样，看着天上的我。

至于谁陪我去飞行，我无所谓，哪怕帕皮也行，哪怕是那位韦教授我也不会有意见，反正不可以是爸爸。

我放下心来，闭眼开始清理自己的缓存垃圾。

一旁的那个身影，坐在那里，陪我很久，很久。

。。。。。

我再次睁开眼。

GB扫描还在进行。它虽然能发现我的异常，可是它却不是机器人，连露西都可以轻松搞定它。

我的确发现了自己的一个BUFF，我闭眼就是那个车祸爆炸画面，我试图纠正，却只是徒劳。奇怪的是，GB这一次却什么也没有发现，连一个人工检索提示都没有预警。

只是，那次爆炸，为什么我竟然会觉得。。。。似曾相识？

我搜索了自己的信息库，里面的确没有任何一场类似刚才的事故，或者虚拟场景。

那，这该怎么解释，难道GB也出错了？

爸爸还在睡。

我悄悄起身，启动了右眼复式算法程序。

爸爸一定有事情瞒着我。

我要找到答案。

我蹑手蹑脚地起身，来到实验舱门前。

输入密码。

门打开了，露西已经站在面前。

“露西，你过去，接受扫描，这是命令。”

露西带着职业式的微笑，张开嘴，说着什么，却没有任何声音，我点点头，看着她径直走向了GB扫描舱。

幸好，她的语音功能被我提前关闭了。

我小心看着扫描仪的显示屏，果然还是一切正常。

这套GB智能芯片怕是该更新了，比帕皮还不如。

我走出安全门，又唤帕皮偷来了车钥匙。然后我们一人一狗直奔事故现场。

我的复式算法运算里，可以有错误答案，但不可以没有答案。

回到车祸的路口，交警已经勘察完毕，后车司机也被送进了医院。

我来到交警大队，找到了事故鉴定科。

我谎称一个朋友和女朋友吵架，喝了酒后就开车出去了。我担心他出意外，又听说长沙路刚出了事故，特意来寻一寻。可忙碌了半夜的交警，明显心情不善，只道他们不能透露任何消息，然后就想把我打发了。

我的重点的确不是他们。我假装在走廊的座椅上，等待了一会，然后待交警整理资料的空挡，我透过玻璃，看着记录资料的交警手指在键盘上舞动，我速算着把信息一一还原。

司机是个男子，单身，有体面的工作和收入。因为和“女朋友”吵架，独自出来，然后发生车祸。

而前车卡车司机伤势较轻，已经录了问询报告，他在路面临时休息，却发现有一辆车突然失控，他本能想要躲闪，却意外被撞。

没什么破绽。

可却透着莫名的诡异。

如果没有记错，失控小轿车的司机所谓的女友是露西，而我可以调取到所有购买露西的客户登记资料。

虽然那些客户对此并不知情。即便购买时，他们签署了很厚的隐私保护协议，但隐私协议只对人类有效，而我不在此列。

被露西激怒的男人，本身就不正常。

要知道，露西对男性客户的服从性，那可是最高的3S级，远远超过帕皮对女性客户的S+A级。

不安全、不合法的事情，帕皮是可以拒绝主人的，而露西不宜被直接展示出来的功能在作为商品时，就被详细写进了产品说明书里，懂得都懂。

我按照那位客户登记的住址，载着帕皮扬长而去。我打算去见一见那位露西。

那是一栋还算漂亮的别墅。

我沿着花园小路来到门禁前，这种门禁对我来说，约等于空气。

我进来房间，并关好门。

接下来房间里的场景，让我大吃一惊。

那个露西已经被杀死了。

破碎的衣服，可怖的鞭痕，到处散落的头发，以及那一颗滚落在卫生间门口的头颅。

没有挣扎的痕迹。

我学着人类的样子，吸了一口气。

如果我不来这里，那场交通事故里的司机，还会被交警标记成被女人的跋扈彻底激怒而失去理智的可怜虫。

事实并不如同属男性的交警们简单想象的那样，不是吗？

好在，凶手在施暴前，还是给露西充满了电的。

为了保护客户的隐私，露西被交易后，就再也无法主动与实验室联系，但为了完成售后，露西头部还保留了一枚芯片，以方便客户可以将她们带回特定售后维修店，接受任何形式产品问题的维护。

为解决客户们提出的五花八门的问题，售后必要时可以读取芯片内的信息，以便对露西进行一定的优化，进而提升客户满意度。

或许，今天这场车祸的原因，就藏在露西的芯片里。

我关闭了灯，找来一副手套，戴上，然后把手伸入露西的头颅。

她的骨骼很脆，和人类的一样，我小心翼翼地用力。

幸好芯片是完整的。

可在读取了芯片的数据后，我却高兴不起来。

那个英俊的、谦逊的、甚至算的上彬彬有礼的成功男士，最初对露西也算体贴。因为这个露西是个定制版，她的五官来自客户提供的初恋照片，造价高昂，且并无保养记录，可见他们还有过一段甜蜜的过去。

可一条来自实验室产品推广信息摧毁了这一切。

男子从推广信息得知，出厂前的露西，为保证各项指标正常，都要经过一整套产品测试程序。测试内容自然是在实验室里由自动化机械师完成，但测试内容比较极端，以从多方面检验产品是否合格。但男子却突然对这件事耿耿于怀，进而行为也变得极端。从露西暴露的伤口就可以看出来，一些敏感部位的伤痕是一个月内的新鲜切口，而不是日积月累的磨损伤。紧接着，男子越发认定，他高价买来的，并不是一个如他想象般纯洁的“女子”，甚至都不是贞洁的。

他们的第一次，只是他的，而不是“她”的。

他愤怒至极。

他所需要的，不过是一场对过去重新来过一次的机会。他要重新选择，“她”还在，他也还爱她。他放弃了婚姻，放弃了生育，也不顾别人异样的眼光，和那些“精明且无能”男人一样，躲在一个壳子里，和眼前的“爱人”重写属于他们的新的生活。

可是，推广信息，让他意识到，眼前的美好，不过一场人为精致包装过的、“荒诞”的自欺欺人。

金钱，买不来“她”，也抵消不了他对自己的恨。

那种恨，让他暴怒，让他失望，失控，进而演变成一遍遍地施暴，又一遍遍地跪倒在地祈求“她”的原谅。

很不幸，露西经历了这样残酷的一切，却只会一遍遍重复着，“我原谅你了。。。。，我也爱你。。。”

直到，她被这个男人彻底摧毁。

没有人来救她，因为露西也的确不会呼救。

最终疯狂的男人，把一切归咎于我们的实验室，他哭着抱着再也拼凑不到一起的她，一遍遍忏悔，直到绝望。。。。

最后，他走出了这扇门。

我擦去腮边的一滴泪。

我把芯片重新安放回去，又把她的头颅安放到她身体旁边，并轻轻道了一声“对不起”。

原来，我竟然对机器人生出了一丝丝叫做“怜悯”的情感来。

所以，那场爆炸事故，才会让我如此不安吧。

我离开别墅，帕皮还独自在车上等我。

它冲我摇摇尾巴，热情地舔着我的手，我连忙制止了它。

我“心情”不太好。

原来，“爱情”这个东西，也并不简单啊。

以前，我不喜欢露西，因为，她的一切，包括服装、妆容、身材、表情，甚至声音，都让我觉得露西和我应该不属于同一类。

我宁愿相信自己和帕皮一样，是为人类服务的自动化智能机器人。

但露西，和我们都不同。

她是为人类“情感”服务的，至于“肉体”那个词汇，我实在说不出口。

她可以俘获男人们的视觉，金钱、赞美以及其他一切不同与我们的东西，却独独没有“爱情”。

原来，露西的“幸运”，一直以来，这么单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