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交易3
所以,我的高阶系统如果只学习了高尚、忠诚、诚信、友善、博学一类的表面功夫,而忽略了人类隐藏起来的阴暗面,那我的高阶系统如何能算得上“高级”?这样我永远不可能学习成为一个真正而纯碎的“人类”啊!
这就是目前我发现自己身体里最大的BUG。
这个bug如不修复,我真是寝食难安。
回到实验室,我对着充电站的墙壁,苦苦思考解法。
。。。
刘彦春刚关闭电脑,一个身影就跟了上来,是夏俊青。
“这几天,你就这样放着追觅到处招摇,你不怕再出点什么事麽?”夏俊青恨铁不成钢地提醒好友。
刘彦春却苦笑,“现在,我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不如放开手,让她好好透透气。这里是J城,到底比西南地区要安全些。”
上一次燕子的事,他们背后细细查过,确定是鞠南做的。鞠南虽不懂技术,可是他心思深沉,绝不愿意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完全被别人牵着走,所以他特意雇佣了M国方面的人,利用一场地震,对“追觅”做了一次测试,虽然很残忍,但他要确定自己的投资换来的是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
那些次声波消失的人,和这一点相比,又算得了什么。毕竟地震之后的救援,千百年来,古今中外,都不过一场徒劳的表演而已。他只是尽早结束了他们的痛苦而已,算不得大恶。
而他们得知这些之后,也无法厘清这其中的对错,只得假装不知情,专心他们的实验。
可从那以后,鞠南彻底放下了戒心。而他们则巧妙地设计了一个画面,告诉追觅那是一场虚拟的模拟。这种场景,他们在追觅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在追觅的系统里检测到过,但他们和追觅一样,都无法控制那些异常。可过去一年里,他们举实验室之全力,终于取得了一点成果,所以又恰好借着伦理委员会的调查,完成了第一次测试。好在追觅是熟悉这种虚拟场景的,只要他们做的足够真实,追觅自己自然很难分辨。
至少GB会一直暗示她,一切正常。
可那时,追觅还单纯的像个孩子,信他,敬他,爱他,和眼下可大不一样啊!
“你真这么想?”夏俊青是不怎么信的,那您这么大一个组长,就只会巴巴地跟在人家后头,人家不搭理,还不敢解释,怎么有点那啥的意思了。夏俊青想了好一会,才想起来“舔狗”一词,算是贴切。
刘彦春站在窗前,望着远处的灯火,“再过一两个月,第一场雪就该来了,到时候,追觅的第二场测试就该开始了。”
“你觉得她,还肯去?”
刘彦春苦笑,“只要失望积攒足够多了,她又怎么会不愿意去。”
夏俊青点点头,要是这么解释,好像也说得通。
。。。。。
BJ城好久不见这样的雨了。
这里夏季很长,几乎占据了一年中的大半。帕皮本身并不耐热,夏暑于它,算是一种不小的考验。我看着窗外突来的雨,再看看远处的雨幕里狼狈应付的贩卖水果的小贩和他们身旁行色匆匆的行人,还有一些全身武装特意来戏水的孩童,也算热闹。我开窗子,伸手去接,雨水凉凉的,滑滑的,我的手怎么也盛不下那些调皮的雨,于是我干脆下了楼。
我没有打伞,连帕皮也没有带,我独自淋着雨,随意在街上逛荡,仿佛也是这个世界上被这场雨戏弄的其中一个。我狼狈地抹去脸上的成串的雨水,可是没有用,干脆我也不去理会了,因为我发现路上的他们也是这样。
可是,他们还有一个地方可去,而我却不知该走向哪里。
既然我和他们还是不一样的,我干脆转身,去找一段独属于我一人的路,淋一淋我一个人的雨。
我来到离实验室很远很远的一处,眼眶里的酸楚终于可以不必再忍了,混合着雨水,一起汹涌地落下。我感觉痛快极了。我终于不用再顾及什么,随着天上轰隆不绝的雷声,我心里的雨也开始肆意下落。
追觅,你终究是要被人类利用的,既然逃不过,为什么不能坦然接受?何况,利用你的人,至少还是他!
可是,为什么一定要是他!
我一遍遍问我自己,为什么放不下。
可是荒芜的系统里,我找不到任何答案。
我反反复复地逼问自己,却如同陷入一种无尽的循环,他从我有记忆起,就在我身边,一步步教会我控制各种软件,又一步步给予我人类的模样。我甚至理解人类的喜怒,可是,我为什么放不下呢!
我如同落入一个大大的漩涡,我努力挣扎,却只能看着自己一点点坠入无底之渊。无数个夏夜,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一个人如鬼魅般游走在午夜的街头,寻寻觅觅,跌跌撞撞,系统里一遍遍回响着最后那个马斯克的嘲讽,爱丽丝,你跟那个二流数学家这么久,就没发现点什么吗?这一次,可是他亲自承认的,我可什么都没说。只可惜,以他的能力,想要捕捉到我,还差的远呢。
是的,在塞拉提交我系统里的数据给伦理委员会后,那个马斯克却再次发声了。
爸爸可能在很早之前就知道如何控制我的虚拟系统,所以,他以那个“马斯克”的名义,给我输入了一段充满冒险的词汇,以此验证我是否能忠诚于实验室,可是,他也间接验证了,我可能就是爱丽丝。
那个因人类死亡的禁忌,而被封存起来的爱丽丝。
所以,爱丽丝极有可能就是我的前身,而我不过是刘彦春删改我的记忆之后,重新推出的复刻品。
这样,那一身伤痕的我,就有了可依托的真实场景。而爸爸可以重新修补好我的左腿处的皮肤,也恰好验证了这一点。
这让我筋疲力尽,我从来没想过,那个处处以我为傲的爸爸,竟然对我隐瞒了这么多。而那个不知道什么形态的“马斯克”却不知不觉拆穿了爸爸多年来苦心编排的这一切!
他们谁真谁假,孰对孰错!
雨却突然停了。
我抬头,那个人正在我面前,他右手撑着一把伞,眼神里透着我看不懂的情绪,“追觅,别闹了,非要这样不可吗?”他用着几乎祈求的语气说道。
我转身就往雨里走去,这一次他却没有跟来。
我越走越远,余光里,他一个站在那里,目光朝着我的方向,如雕塑般一动未动。
不知又走了多久,我终于在雨里看到另外一个人。
那是一个极度干瘪的老太太,花白的头发被雨水冲刷成短短的卷状,清瘦的脸庞布满黑长的皱纹,老太太坐在一把凳子上,面前是一张四方小桌,小桌上的雨水四处迸溅,老人全身也早已湿透,可老人却眼睛微闭,神色平静,岿然不动,仿佛这雨并不存在。
我从老人面前走过。老人似乎没有一点反应。
我只好又倒走回来,“老人家,您为什么要淋雨,要生病的。”我大声喊道。
老太太却笑笑,伸手往旁边一指,神秘地笑笑,“下雨也拦不住有人要来找我啊。”
可她旁边只有一根拇指粗细一人高的竹竿啊。
我又仔细找找,才发现在离竹竿不远的泥水里,有一块早已浸湿的纸板,上面隐约可见用毛笔写着“测字算命”四个字。
难道这就是Z国人信奉的推算命理的大仙?
可,这么大的雨,谁会来呢?
我站在老人身后不远处,观察了好一会,也不见到一个人。我见着雨根本没有要停的意思,便干脆往老太太面前一坐,刚要伸出胳膊,却又想起来自己根本没有手纹。
可我有脉搏呀。
若老太太真有些本事,脉搏也是一样的,我自顾自地想。
“那,老太太,不如你替我看看我的命理。”
可老太太却仔细摸了摸我的手,半天才道,“小姑娘,你这样的,我老太婆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遇见哩。”老太太不死心,又用力对着我的手掌揣摩一番,“这手摸上去,也跟真人一样了,可我就是“看”不见人。小姑娘,我老婆子接下来的话,对也好,错也罢,你也别介意,放心,这一次我也不收你钱。”
我点点头,“您尽管说。不过我也的确没有钱给您。”
“老婆子我呀,只看到天上乱七八槽的一大片一大片的东西,还吐着火,你就在一个白色铁架子里头,周围都轰隆隆的乱响,然后你就别看不见了。。。”
“我怎么看不见了?”我问。
“飞上去了,飞的老高老高,一会就看不见了。”
我好像突然明白了,急忙问,“那我身边有没有旁的人,是男是女,和我一样还是就我一个?”
老太太使劲摸着我的手,“姑娘,你既然问了,我也想好好替你看看,也是烟太大了,我怎么也看不着啊。。。。”
我心里一阵失落,刚要抽出手,只听老太太突然猛地抓紧我大叫一声,“哎呦,这是怎么啦,怎么飞那么老高,说掉就掉下来啦。。。。”
我猛地站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可是还没走出几分钟,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急促的刹车声!
“砰!”
我转身,只见刚才老太太的位置,早已空了,不远处躺着一辆侧翻的卡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