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你是否听到南大陆人民在哀嚎
“号外！号外！普利兹号铁甲舰下水，海盗们的末日即将来临。”报童们清澈的吆喝声在街道中响起。
正漫步在前往霍伊大学路途上的阿兹克·艾格斯停住了脚步，他看向最近位置的机灵报童，语气温和地说道：“麻烦给我来一份报纸。”
只见那报童噔噔噔地跑过来，将最新一期的报纸递给了阿兹克。
只见报纸最头版的位置，画面中一艘钢铁巨兽撕破了天幕，报纸上用最大号的字样打出了标题。
“最新的铁甲舰……巨舰和大炮的时代……伟大的国家……”阿兹克翻览了最新版的报纸，很快便捕捉到了报纸编辑特意编好的那些鼓舞人心的口号，以及新闻中的重点。
凝视着最头版位置的铁甲舰，阿兹克少见地觉得自己体内的热血在沸腾，他在为鲁恩王国出现了又一款划时代的战争利器而骄傲。
提起了兴致的阿兹克停住了脚步，他略带兴奋地翻览起报纸其他部分。
其他版面上的文章或讴歌最新民生发明对居民生活的改变，或描述鲁恩王国在进入蒸汽时代后，逐年增高的工业制品产量。还有不少版面描写了因蒂斯的放荡生活的笑话，以及弗萨克的野蛮人的奇葩新闻。
报纸上的内容都很有趣，对廷根市的市民而言，比起昂贵的戏剧和马戏表演，报纸上的笑话和文章才是他们最佳的娱乐。
每当他们看到鲁恩王国的强大，又见识了其他国家的愚蠢，总能会心一笑。
阿兹克自然也是，在北大陆生活多年的他，每当看到鲁恩王国的又一分进步，心中也会涌起淡淡的喜悦。
直到，他看到南大陆相关的内容，看到了报纸某一重要版面上，文章作者在抨击殖民地的奴隶法案的废除。
文章作者举出了南大陆奴隶们在解放后无依无靠的悲惨生活，以此嘲讽既不开拓市场岗位以容纳新增南大陆民众，又要保持体面和进步的名号的立法者。
文章作者翻出了多个南大陆笑话，似是在以此证明，南大陆的民众脱离了奴隶制后，就无法生存。
翻览报纸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阿兹克只觉得自己心中涌起了一种难言的悲哀。
他是北大陆人吗？他觉得自己是，在他偶然间回想起的记忆里，他在北大陆之中过着温馨的生活，即使一次又一次的人生转换，他也从未曾离开北大陆的范畴。
那么他是南大陆人吗？在他记忆里的南大陆面孔们对他毕恭毕敬，他同着南大陆的人在北大陆犯下种种暴行，每一次的血案没有得到制止，反而得到了南大陆面孔们更为卑微的礼敬，只有死去的亡魂在无尽哀嚎。
每次回忆起南大陆的记忆，他便刻意驱使自己遗忘，不再去回想，认真投身于自己在鲁恩王国的生活，仿佛他就此成为了一位鲁恩王国居民。
可每当他看到镜子，从那镜面之中看到那和北大陆完全不相符的面孔，他才后知后觉。
哦，原来他是南大陆人。
是报纸当中，无法接受工业的改变，无法独立生存，只能靠膜拜名为死神的邪神神像来生存，只配做奴隶的无能土著。
他感到悲哀，在见到南大陆的落后，在得知南大陆民众脑海里顽固落后的习俗，他鄙弃南大陆的记忆，觉得记忆里的他就是无可救药的邪信徒。
可有时，他偶然看到从南大陆被贩卖到北大陆的奴隶们，看到惶恐无依，最后凄惨死去的南大陆面孔时，他心中也会涌起强烈的愤怒，会赞同过去的自己所做出的暴行。
他沉默地折起手中的报纸，强迫自己遗忘掉报纸上的内容。
阿兹克听到自己的声音，“他”在语气轻快地向他劝说：“总看这些干什么，你已经离开南大陆很长时间了，不是吗？现在，你是鲁恩人。”
将报纸塞进口袋，阿兹克脸上撑起温和的笑容，语气略显僵硬道：“对，我现在是鲁恩人。”
像是说服了自己，阿兹克戴上圆顶礼帽，径直地走向霍伊大学。
霍伊大学内的学生显然清楚他这一位博识多闻的历史系教员，纷纷向他打招呼，阿兹克也维持着笑容一一回应着。
在霍伊大学的生活很是安逸，虽然有部分学生对他这位南大陆人教员抱以偏见，但绝大部分学生都很友好。
罗塞尔大帝曾说，学校是学生们的避风港。阿兹克有时觉得，这也是自己的避风港。
校内不像校外，校外的世界，形形色色的人总是很多，而且他们大多都对他这个南大陆人不抱以平等对待的态度。
漫步走回自己的办公室，阿兹克偶然间瞥见老友的学生，曾经翘掉了廷根大学历史讲师面试的克莱恩出现在老友的办公室。
“导师，之前没有按约定参加面试，让您失望了。”克莱恩那略带拘谨的声音响起。
“没关系，发生那种事情，谁也不想的。娜娅和我见面的时候不敢露脸，韦尔奇那小子更是搞得自己要去贝克兰德治伤。你只是翘掉面试，没有跟着一起去医院常住，就已经是女神保佑了。”老友科恩·昆汀那乐观的声音响起。
“导师，你知道娜娅脸上有伤？”克莱恩语气略显讶异。
“当然了，你们一起碰到劫匪，人能活着回来就不错，别的不能强求。”老友科恩·昆汀如是说。
“遇到劫匪？”阿兹克停住了脚步，在他的记忆里，那位名字是娜娅的历史系学生，明明是遭遇到了神秘学案件，他还给无法到场的克莱恩写了封信略表关心。
正困惑间，阿兹克便听到克莱恩的声音响起。
“啊，是阿兹克先生，他之前可还给我写了封信，我都还没有回复。”克莱恩略显拘谨，可以看出，他现在有事情找阿兹克聊。
“那你去吧，我还有课，可抽不出时间接待你。”科恩·昆汀也看出了学生的为难，大度地表示道。
随即便听得克莱恩同老友道别，朝着他的方向走了过来。
阿兹克闻言，推开了办公室的门，但没有关上，留着克莱恩进来。
克莱恩也跟了进来，两人对视寒暄一番。
阿兹克正打算询问克莱恩，他、娜娅和韦尔奇之间发生的事情，便听得克莱恩语气郑重地发问：
“阿兹克先生，你是否听到南大陆的人民在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