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在刘艺言的记忆里，幼孩时期是三点一线的生活——外婆家、爷爷家、学校——家里比较困难，在乡镇还没有房子，就住在小学校园的教师公寓里。

小学不大，像加了一个平房食堂，一个小院的大版四合院：一座中国标本式的的小学校门（两个滑轮式的大铁门），教师“办公楼”（一二楼是办公室，三楼是老师住的地方）隔着有两个篮球场大小的操场和校门对立，学生宿舍、教学楼分别候在操场的左右两侧，校门右侧是门卫室，再向右，是一个几乎堆到房顶的垃圾堆，旁边挨着一个土墙茅房。而学生食堂就瘫坐就在办公楼右边，一条沙子小路把食堂和操场串起来，办公楼右边有个小院子，校园文化墙将它和操场隔开，墙上的内容估计从建成起就没变过，掉落的砖石泄露了它的历史，院内没什么可玩儿的，靠里墙种着一排小树，姑且填充一下院内的空荡。建筑都是黄白色调，较为老旧，部分漆已经脱落，露出苍黑色的水泥。

学校操场条件不错，是水泥的，但从建成起就没有维修过，已经有了部分坑洼。学校其他场地都还是泥沙覆盖，比较起来，操场也算体面的了。据说操场刚修好时，正对着校门的地方种植了一排水杉，夹在两方小草地中间。事实证明，娇气的草受不了这里的冬寒，活不了——也许是没人管，死了——谁知道呢。反正刘艺言只在照片里见过那草坪，水杉到是活的好好的。

刘艺言的爸爸刘言是小学的副校长，科学老师。妈妈嘛，本是跟着姥姥在田里劳作的，刘言给她在学校食堂谋得了一份工作。也算是在“体制内”了。

学校教师宿舍实在谈不上好，进门客厅，再往里走，两间卧室，一个十平米左右的厨房兼小客厅。冬天太冷的时候，一家人都要缩在这个小房里，烤着炉火。小屋里面没有电视，这最让刘艺言烦，爸爸就有正当的理由让他看书了。有时候父母不在家，刘艺言就把手烤暖和了，跑到客厅去看电视，看一会儿，冷，又回去烤烤。

周一到周五，刘艺言一家住在学校。刘言每天早上要去巡检，程艺五点多就得起来去食堂忙活。刘艺言就一个人在家睡懒觉，等到睡醒，看到家里没人，便大哭起来。闻声，隔壁住的老师也扯着嗓子传话：“程艺，你家崽子醒了，在喊，快回来！”程艺听到消息，赶过来。把手上的水在围裙上拍干净，两手抹掉刘艺言挂着的眼泪，给他穿好衣服，“别哭了哦，走，玩面团去。”便抱着刘艺言回到学校厨房，给他一小团面，让他坐那儿自己玩。等学生吃完早饭，程艺再带着艺言和后厨师傅们一起吃饭。

早饭谈不上丰盛，往往就一些面团加一点鸡蛋汤，但也能吃饱，同时也是刘艺言的最爱。

肚子饱了，力气也就足了。刘艺言跑回家，拖出那个大纸箱，只是一掀，就把里面的玩具全倒了出来。随即往地上一趴，翻出几个今天看得顺眼的玩具，抱起来，溜到操场水杉树下，自顾自得玩起来。饿了，就跑到食堂要点吃的。等到学生放学，再回家。回家时程艺多半已经下班，把地上的玩具收拾好了。看到艺言回来，还没来得及训斥，刘艺言又一把把箱子掀了，趴在客厅里玩起来。“真是个小祖宗。”程艺皱眉埋怨，嘴角却稍稍上扬着。

等到晚自习下了，刘艺言不敢再放肆，毕竟爹要回来了。箱子摆正，把玩具装好，放回原处，乖乖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让刘艺言心烦的第二件事，是整栋楼没有厕所。为了充分利用土地资源，学校的坑位都集中在那一个茅房，白天还好，跑跑也就到了。到了晚上，晚课一下，熄灯铃一响，整个学校就只有老师宿舍还有灯光。刘艺言最怕黑，有时候爸妈有急事，刘艺言就憋着尿，等到他们回来了，再陪着一起去。

厕所很“接地气”，茅房外墙土制，里边除了蹲位是水泥的，其他也都是自然材料，黄土铺地。茅房只有一个拉线灯，黄色的光晕和环境很配。刘艺言蹲厕所总是要靠前蹲一蹲，隔墙和土墙接触的地方有一层白白的蛛网，旁边候着几只大黑蜘蛛，虽然刘言告诉他这儿的蜘蛛只是看着吓人，长着两个大螯，其实没毒，也不咬人，但刘艺言还是很怕。程艺告诉他：“你想想，你不咬他，他凭什么咬你。”这句活终于让他放心，蹲的时候也敢往后蹲点了，不至于再尿到地上。确实，蜘蛛对这小人不感兴趣，从没和刘艺言有过肢体接触。

放养五天，周末一到，刘艺言一家就要迁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