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难忘的初会
其实更像是找了个债主。
谢韬元每天对着文熠的脸色,活像他欠了自己许多钱。文熠几次拐弯抹角的提醒她演技不及格,这个样子很容易漏出破绽。
但是对方理都不理。
最后文熠也放弃了,也许保持距离也是一种不错的掩饰手段。至少这一路上,苻坚再也没有打探过俩人的来路。
雍县到长安城的路途不算太远,但是因为后来加入的秦兵没有马匹,众人白天赶路,夜里扎营,这般走走停停,直到现在才抵达目的地。
当年殷浩北伐之前,秘密联络关西各部,趁苻家立足未稳,纷纷举起叛旗。时至今日,这些叛乱的家族皆被剿灭,只剩下这雍城的乔秉尚在顽抗到底。
不过看样子,也撑不了多久了。
秦军阵上到处的白甲白麾,充满着悲怆的气氛。淮南王苻生这些天来每天就在阵前督战,攻城稍有不顺就要砍人脑袋。
他的九斿大麾上面已经挂了一串人头,新鲜的还在淌着汁水。
苻坚他们一行在秦军营中未做休整,直接就找了过来。
在许多年以后,文熠时常都会想起那个下午的会面,那是怎样一头凶戾的猛兽,又会在未来给他带来何等的创伤?
若是让他再来一次,他会不会再作出相同的选择?
只是那个下午,他什么都无法预知。
他只知道,当那个高大的男人向自己走来的时候,身影遮蔽了日光。他的步子迈的很大,猩红的斗篷在背后扬起,就好像迎面涌来的涛涛血浪。
“淮南王兄,”苻坚应该没有文熠这般的感受,因为他的声音很坚决。
“你必须立刻停止攻城!”
“滚蛋!”苻生吼道:“老子今天晚上就能拿下了乔秉的狗头!”
他站在苻坚面前,个子高出了足足两个头,他俯视着苻坚的眼神,就好像是一头饿虎在看着一头刚会走的小狗。
“我奉陛下令谕,前来调查我父亲的真正死因!”
苻坚毫不畏缩,他从怀中取出了一捆明黄绢帛高高举起,大声喝道:“在本王未查清真相之前,任何人不得妄动!”
“本王?”苻生眼睛眯了起来。
“东海王的封号也是你这娘娘腔能背得动的么?”
“我是父亲嫡长子,于情于理都是承袭父王封号的不二人选。”苻坚昂着头说道:“至于背不背得动,淮南王兄你日后便知!”
“嘁。”苻生不屑一顾,但是在圣旨面前,他也不得不有所收敛。
“四叔的死就是被这些汉猪给累死的,这是老子亲眼看见的。”
“本王今晚就能给四叔一雪此恨,到时允你亲手剖出乔秉的心肝,也算你为父报仇。”
“现在你别给老子添乱!”
所谓的收敛,对苻生而言,就是没有当场把这个俊美的小郎君当场撕开两半。
苻坚半步不退,道:“父王的真正死因,只有调查之后才有论断!”
“在此之前,任何人轻举妄动就是抗旨!”
苻生盯着堂弟的双眼,下巴颏绷的紧紧的,那股上古凶兽才有的恐怖杀气四下蔓延,如同漩涡一般将所有人卷了进去。
文熠在这个时候,适时的插了一句嘴。
“据说敬武王他老人家是被晋国细作刺杀的!”
他为了将水搅混,从而保住自己师兄弟二人的性命,甚至用上了肯定的语气。
苻坚不悦的看了他一眼,与之同来的还有那双野兽般的眸子。
“你是个什么东西?”苻生呵斥道:“这里也有你说话的份?”
未等文熠说话,苻坚淡淡回道:“这几位是吕婆楼吕先生的门人弟子,这趟来是奉了陛下旨意,作为我的副手共同调查此事。”
苻生看着文熠道:“一个南猪?关乎我大秦皇家的事情,何时能让汉人插手了?还是这么一群小鬼?”
苻坚道:“胡夏一体,本无二致,这是陛下临行前特意叮嘱我的。淮南王兄还是小心慎言的好。”
“哈哈哈,”苻生忽然大笑起来,他的一身杀气骤然消失无踪,大声道:“处处都是父王父王,也罢。”
“我就让你调查,不过最多只有十天时间。”
“十天过后,无论你有没有结果,我都会亲自领军攻城!”
他不等苻坚的回答,一掀斗篷,往大营方向走了回去。
没多久,秦军阵中就传来了阵阵鸣金之声。
看着徐徐退出战场的士兵,苻坚的脸色有些难看。
他这位堂兄的脾气,秦国朝野人人皆知,除了远在长安的陛下,就是正在潼关与晋军对峙的太子殿下能够管束于他。
自己本是做好了用圣旨强逼对方就范的打算。
谁知对方却如此轻易的同意了调查一事。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却让苻坚心头蒙上了一层阴霾。
“几位,我要先去祭拜我父王。”苻坚对随行的三个孩子说道:“你们不方便同行,何不趁此机会先去营地里打探打探。”
“看看营中士兵对于此事是个什么想法?”
三人对此并无异议。说的好听点,三人是同行的副手,说的难听点,他们三个就是会走路的证据。苻坚根本没有指望几人能够真的帮上什么忙。
不过如今事态不明,为了保住这几个人证的性命,苻坚还是将几人派到了秦军营地调查。如果真是细作所为,此举也正好打草惊蛇,敲山震虎。
三人向苻坚施礼告辞,以谢韬元为首向营地里走去。
祖延烈悄悄的在文熠耳边说道:“刚才那个淮南王苻生好霸烈的杀气,我从没见过生人身上有这样可怕的气势。”
文熠轻声回道:“这家伙凶名远播,几个月以前你还没来的时候,他作为苻雄的先锋和桓温的北伐大军就在白鹿原打了一仗,据说那次就是他的初阵。”
“你猜他初阵斩了多少首级?”
祖延烈露出了好奇的神色:“多少?”
“八十八个!”文熠作色道:“还不算受伤的人。”
“听说一直从早上杀到了晚上,也不见一丝疲惫,最后还是在桓冲的长枪下才被逼退。”
祖延烈悚然心惊:“那不是足有八个师父的战绩那么多?”
他那天听说了师父首阵击杀十一人的成绩,一直以为这大概就是凡人能够达到的天花板,却没想到这里还有一个难以用常理来揣度的怪物存在。
文熠岂能堕了自家威风,他说道:“那不一样,这淮南王有宗族卫士相随,他们为主人创造出空间和战机。”
“同样要格杀一名对手,这苻生就要比一般人容易许多。”
他看着祖延烈道:“小师叔他可是在荒野之间遇到贼匪流民,仅凭单人一剑,刺杀了十一人,惊走了数百人。”
“你虽然初阵战果比他们少了许多,那也是因为你还年幼,不可妄自菲薄。”
祖延烈大声答道:“我祖……呃,祖贤,将来必定不会比这淮南王差了。”
声音一响,倒是把走在前面的谢韬元惊动了。
她听出了祖延烈话语中的志气,也有些被感动。她这一路上已经和祖延烈切磋过多次,虽然只是为了应付可能会来的东海王苻坚的试探。
但是谢韬元已经瞧出,这孩子的一身剑术武艺,都经过多年的刻苦打磨,其中造诣在他这个年纪可称得上是万中无一。
更难得的是,他一腔豪烈意气,与他那个油嘴滑舌的纨绔师兄根本就是两种人。
现在她听了对方的说话,忍不住出言提点道:“匹夫之勇不足为恃,一个勇士力量再大,武艺再高,也做不到真的一骑当千。”
“更何况这世上的大部分事情,都不是单凭武力可以解决的。是故……”
她话未说完,文熠接过了话头,说出的话叫谢韬元也不由多看了对方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