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重遇祖延烈
苻菁的大军一到,战事就开始向着一面而倒。
主将桓冲的重伤撤离,更是给晋国军队糟糕的状况来了一个雪上加霜。
随着桓家人的退走,桓家的落雪陷阵营也开始收束阵形有条不紊的撤出战斗。
这一营战士堵在前营通道的路口所造成的杀伤,几乎占了秦军伤亡的一半。
大单于再次负了伤,他的血誓卫也撤出了战场。
但是卫大将军苻菁没有丝毫担忧。
他坐在马上,睥睨四顾,意态飞扬。
这一趟来救老吕真他妈是个天才决定!
苻菁想着:堂弟又受了伤,接下来的战斗岂不是由爷全权负责?如此这般,爷的功劳可要占个大头!
他站在高处游目四顾。
未能及时撤退的晋军已经被逼到了灞水边,在重重秦兵的合围之下做着困兽之斗。
河岸边尸枕狼藉,血水将奔流的灞河都染作了赤红。许多晋兵被迫跳入了湍急的水流中,在血浪间载沉载浮。
这一仗已是到了最后的阶段。
胜负虽分,但苻菁并不会就此罢手。
他要追杀千里,用南人累累的头颅,铸就自己无上荣耀!
苻菁咆哮着唤来了传令官,大声命令道:“传令下去,叫这帮崽子们都给爷回来,打扫战场的事就留给大单于的小子。”
“爷要追上去杀光了南猪!”
“让他们都给爷好好跟着!”
他一抖马缰就要出发,转身却对上了下面呆呆的文熠的眼睛。
仙人的,差点把这事忘了。
苻菁在心里盘算:老吕的命虽然重要,不过这会儿和前面南人的人头比起来……却还差了那么一点儿。
尽管如此,他也不打算放过这一点功劳。
苻菁又招来副将安排道:“你去调几个小子,跟着这小鬼去找老吕。”
“若是寻到了,就带他来前面跟爷报告;若是寻不到,就他妈给爷滚去大单于的军中,别回来见老子。”
“还有,”苻菁特意叮嘱了一声:“别给留马,爷自个要用!”
言罢,他看都不看文熠一眼,带着亲卫纵马向前方追击而去。
文熠甚至并没有意识到对方的离开。
他的注意都被道路两边散乱的鹿角给吸引住了。
鹿角上挂着一具残破的尸体。
缺了一条胳膊,但还留着脑袋,脑袋上的须发依然花白,补丁又补丁的袍子上满是血污。
那个寒门老者一如他所期望的那样。
成了一个死在灞河边的无名的汉家鬼。
文熠想要上去把他放下来,让他至少可以躺在黄土地上。
但他被拦了下来。
刘茂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咬着牙低声道:“搞清楚你现在是谁!搞清楚你在做什么!”
“要发善心挑个合适的时候,别连累了我!”
文熠深吸了一口气,惊讶道:“刘叔,我看那人有些像帮师父打理账目的老梁。”
“你去看看,是不是他呀?”
那些被派来协助文熠的秦军士兵已经到了两人身边,闻言纷纷向着那老者的尸体看去。
刘茂深深看了文熠一眼,转身向着那老者的尸体走去。
他小心的拨开了老人脸上的乱发,仔细的辨认着尸体的面目。
“老梁!”刘茂惊呼道。
“老伙计,你怎么落的这般下场!”他痛哭出声。
文熠赶忙吩咐道:“真是梁先生,快,快去把他放下来!”
几名士兵连忙上前协助刘茂把那老者的尸身搬了下来。
刘茂对走上前来的文熠抽泣道:“少爷,老梁他……他死的太惨了,我们还是……早些让他入土为安吧。”
文熠嘴角抽了抽,淡淡说道:“也好,身埋黄土,魂归故乡。”
“就给他找个向南的地方葬了吧。”
刘茂断断续续的说道:“还是向东吧……老梁他……他是荥阳的人。”
文熠看了对方一眼,吩咐道:“就按你说的办。”
一个浅浅的土坑很快在战场边上的树林中挖好,老人的尸体被放了进去。
刘茂就像一个合格的老朋友一样,往老人的尸首上面撒上了第一把土,又哭泣着唱起了苍凉古老的安魂曲子。
文熠转身面向战场。
那里还有无数像老人这样的尸体,只是他已经无能为力。
……
“公子,吕常侍他并不在里面。”一名士兵向文熠报告说。
“那边找了么?”文熠指向另外一片帐篷。
“那边刚才就找过了。”士兵道。
“这可怎么办?”文熠皱紧了眉头,他已经带着这一小队士兵在曾经的流民营地里逛了快两个时辰。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吕广平的弟子,这里自然也不会找到吕广平的踪迹。可要是一直这么逛下去,对方非起疑心不可。
“不会是被晋军给掳走了吧?”刘茂道:“老爷是个有贤名的人,说不准就是被晋人带去了潼关。”
“要不我们追上去看看?”文熠向一旁负责协助他俩的氐人校尉问道。
那校尉把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一样:“公子,您可别为难小人。”
“卫大将军颁下命令,我们只有找到了吕常侍,才能去见他。”
“若是现在空手就去,少不得要挨上一顿鞭子。”
“那怎么办?”文熠懊恼道。
“要不然去俘虏营里看看?”校官试探道:“兴许那帮不开眼的小崽子,把吕常侍当做俘虏抓了也有可能。”
“去看看也好。”文熠想着:反正横竖都是浪费时间。
倒也未必。
文熠和刘茂在营中遇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三个人大眼瞪小眼,全都愣在了原地。
谁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
“二少爷!”还是刘茂先反应过来,他哭喊道:“您没事实在是太好了,老奴昨晚担心的要命啊!”
祖延烈瞪大了眼睛,他还没有完全理解现在的状况。
“师弟!”文熠很快接上了刘茂的思路:“昨天我和刘叔看着你们被晋军抓走,我还以为咱们再也见不着面了呐。”
“师父呢?我们一直找不到师父,他老人家去了哪里?”
祖延烈越发糊涂:昨晚好像是这个刘茂行刺师伯不成,然后挟持了你逃走,怎么这会儿一个是老奴,一个是刘叔,倒成了一家人的样子?
他犹豫着说道:“师父他……他好像是去长安了。”
一旁的秦军校尉闻言,顿时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文熠咽了一口唾沫,脸上神情也有些紧张起来。
他心想:长安是秦国的地盘,晋人挟持了秦人,跑去了秦国的地盘,你这叫我他妈的怎么圆。
刘茂忽然叫道:“我说那些晋国兵士怎么那么精通江湖武功,原来都是晋军的细作。”
“他们混入长安,莫非是想借着老爷的身份行刺?”
文熠一拍大腿道:“定是如此,否则师父他区区一个散骑常侍,怎么能当得起这么多高手来劫持。”
祖延烈虽然还是没有弄清情况,但他已经明白了一件事,就是不懂最好少开口。
他沉默不语,只把头点的如同小鸡啄米。
旁边的秦军校尉沉吟道:“此事可大可小。”
“无论如何,我等都应该立刻将此事禀告大单于。”
就在几人说话的时候,秦军营中传来了悠长的号角声。
号角的声音一声长过一声,一声响过一声,一直响了九声才渐渐息止。
周围的秦军士兵脸色全都变了。
文熠三人也是一脸紧张,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敢问。
过了半晌,那秦军校尉才颤抖着声音说道:“大单于……薨了?”
闻听此言,三人心里同时响起一个声音。
我勒个去,不是这么个巧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