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杨梅季节
谨以此章节献给江瑜~
生活总在继续，就像镇上的杨梅，每年都会在清明节之后准时成熟。距离云中母亲的去世已经三年。杨梅成熟过后，云中父亲丧满再娶。云中父亲他们举行成亲仪式时，我和母亲出席参加，我的母亲拿着贺礼，我拿着一包杨梅！来到云中家，此时云中正在后厨帮忙烧火，厨房通风不好，灶台出来的烟没办法散出去，不知是不是最近天气比较潮湿，柴火不够干，导致烧柴时烟特别大，大到烟都从厨房散到院子里去了，客人被呛到咳嗽起来。云中父亲看到这情形，快步走进厨房对着云中怒骂，斥责他连烧柴都烧不好，还能指望他做什么。说完拉着云中的手臂将云中带出了厨房，让他去挑水去，厨房的活让帮厨的邻居干。我跟着云中走出了他们家往河边的水井走去。
“云中，吃杨梅吗？”我边走边打开袋子问。
“吃，我挑着担子不好拿，等会吧！”
“你张嘴，我拿给你吃“
“怎么样，甜不甜”
“挺甜的”
“我还以为你会因为这些天的事情觉得心里苦所以会觉得杨梅不甜呢”
“怎么会呢，杨梅是杨梅，生活是生活”
“我就不是，我自己心情不好时，吃杨梅就会觉得没有味道，你说这是不是咱们老师跟我们讲的“知行合一”呀，哈哈”
“眼下我可不想和你讨论什么知行合一，我现在只想把水挑回家”
云中的父母成亲时只是跪拜了天地，连父母都没有跪拜就算成亲，这算是云中父亲的第一次成亲酒宴，席间，云中父亲拿着酒杯向一桌桌敬酒，敬酒时云中的继母就跟在身后，我得以近距离的看到云中母亲的模样。总的来说长得不差，不像别人说的后妈都是凶神恶煞的模样，她脸有点圆，不知是不是涂了水粉的原因，皮肤像剥了皮的荔枝那样白，圆脸上的眼睛是三角眼，和圆脸有些不搭。五尺左右高的身材和我们镇上的女孩子差不多，体型上微胖，给我们敬酒时，她握酒杯的手有点肉肉的，她的微胖还表现在她的耳垂比较大，听人说耳垂大的人有福气，所以敬酒时，很多人都拿她的耳垂说事，“哎呦，看看我们的新娘子的耳垂，嫁过来之后你们一家肯定福气不少”
本来云中父亲想请王良师傅来主持仪式，奈何那一天王良师傅生病，所以没法前来，委托锦诗将贺礼送来，仪式结束之后已是天黑时分，云中父亲交代云中将锦诗送回家，我也跟着一起。
正是月圆时候，出门口之后三个人的影子出现在了街道上。大约有半刻钟，我们都没有说话，路边的青蛙叫声此起彼伏，鞋底也不断传来走路的沙沙声。半刻钟后，还是锦诗开了口：“我说你们两位闷葫芦，就准备这么闷着走路？”
“今晚的月亮太圆了，不想打破这么宁静的夜晚”
“打破你个鬼，没听到蛙声一片吗，还故作深沉”
“哈哈”
此时云中转向我们说：“你们有试过倒退着走路吗？”
“试试”
于是我们三个手搭着肩膀往后倒退着走，看着路边刚种下的秧苗缓缓后退，而我们的影子却一直在往前。走到锦诗说头晕的时候，我们停了下来。经过一个小土坡时，锦诗停了下来说：“今天晚上的月亮真的好圆，好亮，你们喝过酒吗，突然好想试试月光下喝酒是什么感觉。”
“酒我没有，不过我这里有干活时带着的水壶”云中晃了晃水壶，里面还有大概半瓶水。我们三个在小土坡上坐了下来，云中打开了水壶，喝了第一口，锦诗接了过来也喝了一大口，最后递给了我，喝完之后我们三个在坡上躺了下来，仿佛此刻我们三个是喝醉酒的人，就这么躺着，呆呆地看着皎洁的月光，尽管稻田里传来此起彼伏的蛙声，但心里觉得世界好安静，安静到可以听见旁边人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好安静，真想一辈子就停在这一刻”
锦诗的头枕着手臂，面向云中说：“此刻你是什么感觉，你的父亲有了新娘了。”
“没什么感觉，就像王良师傅说的，由他去吧，我阻止不了”
“要我说呀，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整天将什么天伦，人伦道德放在嘴里，其实不过是满足自己的所谓欲望，在你们男人的眼里，女人只不过是一件摆设品，需要的时候摆放在大堂中央，不需要的时候不知道扔到哪个柴房里面去。追求女人的时候说着一些自己都不信的誓言，诺言，等到手了之后将女人折磨得死去活来的时候再问他当初的诺言，誓言都哪去了的时候只会说“哪有什么长久的诺言和誓言，眼下的只有柴米油盐”。什么情啊，爱啊的在你们男人眼里只不过是满足一时的私欲，你们根本不懂什么忠贞，不懂什么是爱，只懂享受，只知道贪多嚼不烂，一个不喜欢了，就下一个，所以有钱的三妻四妾，没钱的也要充点面子，去喝个花酒，美其名曰风流”
“锦诗，我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你，但是我觉得忠贞的爱情是存在的，你看李恕的母亲不就是这样？”我清了清嗓子说。
“你可别提这事了，提起来我就火大，我听镇上的人说李恕母亲是被家族里的叔伯逼的，目的只是为了能好好照顾李恕，让李恕这一支的香火能好好延续下去。我就奇了怪了，你们男人一个个的有钱三妻四妾都没有人说，还被冠以所谓天伦的名号，而我们女人呢，一个狗屁的牌匾就把我们女人的“天伦”给压死了，难道我们女人就不应该有“人伦”不应该有自己的私欲？怎么我们有这种心思的时候像该死一样。“
锦诗越说越生气，最后站起来指着我们说：“我希望你们以后能好好对自己身边的人，别跟那些个臭男人一样。”
“天底下有臭男人，也有一部分好男人，王良师傅不久是那一部分么？”云中坐起来看着锦诗。
“咳，我父亲的事后面再说吧！”锦诗说完就开始往家走，我们连忙跟上。
送完锦诗，我和云中分别的时候，云中看着我说：“希望我们以后都是好人。”我有点摸不着头脑便和云中分开往家走！
第三天王良师傅的身体还没有好，我们也就不用上学，中饭后我和云中一起去看望王良师傅，等到的时候正看到王良师傅靠着床头看书，看到我们来，王良师傅放下手中的书，问了我们最近是不是有读书之类的话，看到王良师傅没有大碍，我们便离开了。出来的时候经过厨房，看到锦诗正在烧火，云中走了进去，而我因为家里有事便先离开了。
“你在做什么呢”
“近来天气比较阴沉，太阳下山之后天气比较阴凉，所以父亲这几天都没有洗过澡，今天趁着天气晴朗，所以中午赶紧烧点水让父亲擦擦身子”“你们来干嘛来了”
“来看看师傅身体怎么样了”
“难得你们有这份心，来，坐下来吧！”
云中坐了下来，把手伸到灶口旁说：“我来帮你烧火吧”
锦诗笑道：“哈哈，你会烧火吗？不是烧火老是烧出来一堆烟么。”
“你可别笑话我了，那明明是天气的原因”
“哈哈，你可别乱来找借口”
云中不再答话，只是拿起柴火便往灶口里送，锦诗看到云中的手上有几道伤口，于是抓住云中的手腕问道：”你的手怎么了。“
“没事，前几天不小心摔倒了，都好了”
“怎么那么不小心，还疼不疼”
“不疼了，早就不疼了”
此时，灶台上的水响了，锦诗站起来拿瓢将水接到桶里，云中也站了起来，将锦诗手里的瓢夺了过来开始接水，往桶里放的时候，热水顺着瓢流到了云中的手指，水是开水，瞬间将云中的手烫红了。
锦诗笑道：“你看你不会干活吧，让我看看手怎么样了”说完将云中的手拉了过来，“不是很严重”并将云中的手指放到了自己的耳垂。
云中不可思议地看着锦诗，手掌不自觉地贴到了锦诗的脸上，锦诗也呆住愣在了原地。此刻灶台的火将两人的脸照的通红，直到柴火里竹节被烧到发出声响，他们才惊醒过来，锦诗快速地将水盛完便离开给王良师傅送水。云中看着自己的手，也愣愣地离开了！
不久后，因为一些原因，私塾搬到了镇的东北角，由于离家较远，有些孩子就早上从家里带了饭菜过来中午吃，而有的家里想让自己的孩子吃上一口热乎饭，每天中午都来给孩子送饭。这一天，地上有点湿滑，李恕母亲来送饭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王良师傅看到赶紧大步迎上去，想将李恕母亲扶起，本来李恕母亲只是一只手搭在了王良师傅的右手手肘上，但是起来的时候又有点滑，于是王良师傅伸出了左手，李恕母亲的手抓住了王良师傅的手，此时，王良师傅和李恕母亲的左手十指紧扣。据云中后来说，王良师傅跟他说，“那是好久没有过的心突然跳了一下的感觉，让人无法忘怀的一次触碰”
雨还在继续下，李恕母亲只能在屋檐下等雨停了之后才能回去，王良师傅笑着说：“春天的雨很绵长，李夫人要不就到课堂里面坐着等雨停吧”
看到母亲进入到了课堂，李恕连忙将凳子搬来给他母亲坐。教学还在继续，王良师傅在上面讲的时候，李恕母亲听得入迷，怔怔地看着王良师傅的讲解，王良师傅走到她身边时她惊醒过来，过后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心内暗忖：“不知道有没有失仪的地方”。雨也停了，李恕母亲要走的时候王良师傅将她送出了门口。
第二天，李恕告诉我们，昨天她母亲回去之后着凉了，所以今天自己带了饭过来，还说以后跟我们一样都是自己带饭。
放学的时候，我拍了拍云中的手臂想叫他一起走，云中却发出了一声闷哼，我问他怎么了，他说前几天干活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我拉开了他的袖子，看到里面有很大一块淤青。
“锦诗有一种他们那里的土郎中配的药酒，听她说涂上之后淤血就会很快散开”
“好，我现在去找她”
来到锦诗房间，跟她说明来意之后锦诗拿出来了药酒，拉开云中的袖子之后，锦诗惊叹：“怎么会有这么一大块淤青，你从哪弄到的”
“不小心撞到的”
“怎么会不小心撞到手臂呢，又不说实话”
“昨天因为打翻了一个茶杯，我那继母便上手掐了我几下，父亲知道之后更是厉害，拿起鞭子便给我背上来上了一鞭”
于是我们赶忙掀开了云中的衣服，后背上确实有一道鞭痕，锦诗涂着药的时候眼泪流了下来，云中赶忙问怎么了。
“为你感到不值”
说完将头靠在了云中的背上，边涂药边哭！
杨梅季节过去了，滴答的雨停了之后，夏天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