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无标题章节
打下第六卫星市，是相当关键，且具备特殊意义的一步。
这意味着。
杨华阳有了稳定的地盘，以及足够安全的环境。
他再也不需要，像从前那般小心翼翼，躲藏着叛乱智械的搜寻。
静谧。
安宁。
悠然。
杨华阳换了个住所，离得不远，就在原本实验室的上方。
他习惯了实验室的工作环境，但又不喜地下的环境，于是，造了个新住所在地表，贯通上下，往来方便。
“轰隆隆——”
“轰隆隆——”
第六卫星市，机械轰鸣的声音传荡各处，巨大而嘈杂，像是无数座钢铁工厂在同时运转。
历经时光的磨损，以及智械叛乱的摧残。
这座曾经闪耀的联邦都市。
早已沦为历史的垃圾堆。
建筑倒塌，荒凉成沙，一眼望去尽是破败的景象。
但严格来说，第六卫星市仍具有较高的价值，如各种掩埋着的高科技、大量的材料储备、仍可利用的能源装置等。
为了充分挖掘这些残余价值。
现在，艾蕾正操纵大量工程器械，对第六卫星市进行拆解重组。
“感觉有点吵。”
“又有点安静。”
新起的院落内，金色的阳光仿若点燃一切，灿耀瞩目，连绿叶的边缘也裹上一层金光。
天空湛蓝，白云荡晃。
杨华阳坐在阴凉处，看着机械们在空中进退有序，又看着绿叶摩挲光影斑驳。
吵闹是现实的。
安静是心灵的。
虽说杨华阳喜欢安静。
但如今的第六卫星市，只有他和艾蕾两个人，多少有点静过头了。
“下一步该怎么做呢……”
过于刺眼的阳光，使得杨华阳半眯着眼：“第六卫星市的成功，是一个很好的开头，但第六卫星市只是联邦南方的众多城市之一。”
“再往后，需要面对更多，同时也更强的智械。”
“复活次数应该会用上一些。”
“毕竟，那些星际武器太过强大，倘若有智械对我使用，我根本没办法抵御。”
“唔……有十死方终在，我的赢面还是挺大的。”
自言自语，突然轻笑。
杨华阳被自己的挂笑到了。
这么逆天的大挂，再加上艾蕾的帮助，走出宇宙几乎是必然的。
“稍微有些困了”，烈日炎炎，午后的昏睡欲如潮水蔓延，夹杂热浪的拍打，使得杨华阳缓缓闭上眼睛。
风声宁静，叶海沙沙，就连机械们工作的噪音，也化作阵阵助眠音效。
“主人，我研究了一些新菜品。”
十分钟后。
裙摆跟随步伐的起落而晃动。
姿态优雅，双手纤细，蓝眼的机仆少女端着盘食物走来。
“主人？”，看见杨华阳的睡颜，她原地愣了下，但很快反应过来，将食物放置于小木桌上。
转而回到屋内，为杨华阳拿来把遮阳伞。
伞面质地轻盈。
以恰到好处的角度，斜挡头顶阳光的炽热，以及那熏得人犯困的夏季热风。
“主人是太累了吗……”
艾蕾喃喃着，泛金的发丝在风中晃动，无声而安静。
手指轻撩，将发丝拨至耳后，忠诚的机仆取来盖子，盖上那些还散发热气的食物。
机仆的想法很简单。
不能让醒来的主人吃到变冷的食物。
“主人会给出什么评价？”，夏天的安静，总是容易让人胡思乱想。
哪怕是冰冷的机械，在拥有人的灵魂后，也难免这一定律。
斑驳的光影，照亮那张美丽而安静的脸庞，她望着桌上的食物，眼眸微眨，透露别样的空无。
泛金的青丝从脖颈垂落。
很长，但不乱。
平缓落在那身灰蓝相间的衣裙上。
这是艾蕾从资料库找到的，是一种名为“女仆装”的装束。
资料显示，人类男性大多喜欢这种装束，且女仆装的定义，也很符合艾蕾对自己的要求。
家政机器人，本就是为了服务的。
只是。
在杨华阳睡着的现在，艾蕾找不到服务的机会，她只能等待着，在宁静的夏日发散思绪。
“今天找到了一些可用的食材，希望主人会喜欢。”
平静的声音在空气中回响。
胸腔内，作为能源核心的“心脏”，似乎渐渐的，涌现出一股别样的波澜。
是心跳加速吗？
艾蕾想着，神情迷茫，手掌覆盖在胸口处，感受那份无声的波澜。
“不懂……完全不懂……”
时至今日，艾蕾早已知晓许多，明白自己也拥有情感。
但所谓的情感，所谓的人性，本就不是独立存在的。
缺乏血肉身体的反馈。
缺乏真实生命的回应。
艾蕾并不能很好的明白，自身究竟是什么状态。
“生命是……什么？”，机仆不解，她想了想，觉得自己不需要去理解。
只要能照顾主人，只要能待在主人身边，她的生命，就会因此拥有价值。
少女站立着。
在风中守候杨华阳的苏醒。
落叶飘转，几片绿叶被大风吹落，打着转儿落在地面上。
望着那些落叶，美丽的机仆忽然想起，杨华阳曾提及过，尤为喜欢花草树木，欣赏自然的景观。
尤其是一种名为“龙血草”的特殊植物。
艾蕾不懂龙血草，但她明白，杨华阳喜欢花花草草。
这样想着。
在迷离幻灭的阳光里，机仆站在稀疏树影下，分出微不足道的一点算力，控制几台智械挖来城市各处的花草。
它们或是长在砖瓦缝隙。
或是掩埋于幽暗地下。
现在，被机仆控制着挖出，尽数送至院落内。
“接下来，就由我亲手……”，少女的神情很平静，又夹杂着认真，手握挖土工具，开始一板一眼的移植花草。
是的。
这也是艾蕾在资料库找到的。
【让他人看见自己的劳动成果，更容易获得他人的好感，勤劳能干的异性，往往会得到更多青睐】
这样做，真的有用吗？
艾蕾不清楚。
但她知道，主人会喜欢这些花草的。
于是，艾蕾就做了。
悠然的阳光，穿过树叶之间的缝隙，将树影投洒在少女身上，注视其挖出一个个小土包，又以郑重的姿态将花草栽进去。
没多久，艾蕾就完成了全部移植。
“种植三要素：阳光、土壤、水源。”
手持小铲子，拍打压实土包。
看着一株株随风晃动的花草。
艾蕾歪了下脑袋，想起欠缺的最后一样物品——水。
“哗啦啦。”
“哗啦啦。”
带有泥土脏迹的手。
握持洒水壶，轻点壶口，细细的清澈水流应声而出，飘洒在那些移植的花草顶端。
细腻柔软的水珠，轻轻掉坠到花瓣上，盈湿那修长的叶片，又顺着茎秆滑落根系，被泥土完全吸收。
这样的画面很寻常。
却又带着莫名的安宁。
隐约间，机仆少女有那么一点明白，杨华阳为什么会喜欢花草了。
随着浇花工作完成，花草的移植迎来结束，一切都很完美。
除了——
艾蕾放下洒水壶，看着自己的泥泞双手，银蓝色的眼眸透露冰冷：“好脏。”
脏污是不允许的。
一名合格的家政机器人，绝不会放过任何脏污，尤其是自己身上。
只有干净的姿态，才能服侍好主人。
“必须……洗手…不能让主人……看见……”
眼眸眨动，表情认真，迈动步伐。
机仆走至院落的角落，轻拧一道阀门，下个瞬间，大量清澈的水
从中喷出，冲刷着机仆的双手。
艾蕾伸着自己的双手，五指与五指相抵，互相摩擦搓揉。
当其俯身弯腰时。
有发丝垂落白皙脸颊，跟随着被水珠浸湿。
水花四溅，水声稀疏，这本是再寻常不过的画面，但机仆少女望着冲刷的水流，却是有些发呆。
“……”
晴空的云朵被风吹开一角。
阳光暴晒，肆无忌惮的照射在水流上。
无形无色的水，在分解溃散太阳的光辉后，变得如同宝石般绚烂，闪烁点点银光，充满莫名的梦幻。
“好…好漂亮……”
银蓝色的机械眼眸，倒映着水的光影。
双手仍在下意识搓揉。
于是乎，在水流的冲击下，在阳光的照耀里，沾满水珠的手掌好似伸进宝石之海，轻轻捞取斑斓万彩，那是光的具象化。
啊……
啊啊……
机仆少女的心神，被这水光的交融完全吸引。
她知道的，她当然知道的，这其中的原理并不复杂，很轻易就能理解其全貌。
可是，不大一样。
“有一些，资料里没有的，奇奇怪怪的东西……”
女孩茫然的抽出双手，原本附着上面的脏泥，早已被清水冲刷干净，只留白皙的人造肌肤和晶莹透亮的水珠。
阳光仍在暴晒。
快速蒸发手掌上的水珠。
因此，那份光影的折射绮丽，很快消失于女孩眼前。
想看，想再看，想看见更多。
在机械的运转中，在冰冷的金属里，有这样一股声音在宣泄，顺着那股指引，艾蕾再次将手伸进水流。
“啪——！”
手掌的突然伸入，使得水流断隔溅射，大量水花溅到了艾蕾脸上。
打湿那张精致而求知的脸。
她呆呆的眨了下眼，心中冒出这样一个念头：
“水，很漂亮。”
“光，很漂亮。”
“我的手，有水也有光。”
阳光穿过树叶间隙，自无云的天际垂落，丝丝缕缕的，被新种植的花草分散均匀，形成间断的光斑。
机仆少女伸出双手，捧着清澈的水，举起对准空中的太阳。
在重力作用下。
捧起的水开始沿着手臂滑落。
但在此过程中，艾蕾那平淡的眼眸缓慢扩大，看着自己的双手，在阳光下呈现幻梦般的光彩。
是七彩的，是迷离的，是神秘而璀璨的。
光晕落在指尖，绽放永恒的瑰丽。
艾蕾就这样静静看着，直至双手的水珠，被炙热的太阳蒸发干净。
…………
当杨华阳从午觉醒来。
所看见的。
便是这样奇怪的一幕。
自家的机仆站在院落墙角。
不断重复着打开水龙头，淋湿双手，关掉水龙头，对准太阳看手的奇怪流程。
这样的画面是令人疑惑的，但同时，又莫名绚烂沉醉。
少女的手指拨动水流，在阳光的瀑布里，搅动那万象的唯美异彩，声音比沙沙作响的枯叶更为细柔，无声无息的，溶化在静谧空气里。
“艾蕾，你这是…在做什么？”
杨华阳疑惑的走过去，听见他的脚步声，艾蕾以一半欢喜一半茫然的表情，向他举起湿漉漉的双臂。
“主人，这个，很好看。”
平淡的声音透露喜意。
杨华阳微愣，好看？
他快速反应过来，艾蕾口中的好看，是指水与光的折射，从而迸发的绮丽色彩。
“嗯，确实很好看”，杨华阳表情柔和，轻轻搓揉机仆少女的头顶。
源自艾蕾的话语，并没有就此结束。
“有很奇怪的东西，主人。”
少女茫然的伸出手指，以金属铸造的指尖，点停在自己的心口处。
她不解的告诉杨华阳。
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不存在于数据的东西，在影响她的判断和逻辑，使得她出现故障，不断在这玩水。
“哈哈哈。”
杨华阳先是惊讶，后是大笑。
面对艾蕾的茫然神情，笑着开口：“放心吧，这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
“这是生命的颜色，是人对美好事物的向往。”
“艾蕾，你做得很好，我很高兴。”
杨华阳欣慰的望着机仆，手掌摩挲那头泛金长发，对于艾蕾的成长发自真心感到高兴。
他觉得，今天的艾蕾，已经在“人”的道路上，迈出了相当一大截，是可喜可贺、值得庆祝的成长。
这、这样吗……
“谢谢您的解答”，艾蕾礼貌道谢，她能理解杨华阳的话，也理解其中的定义，但冰冷的机体，限制了她对生命的感受。
如果自己是人，应该就能完全体会到了吧？
她这样想着。
起身为杨华阳介绍自己的成果。
“主人，请看，这是我为您准备的植物，以后您可以在这里观看欣赏。”
“以及这个，特殊口味的速食方块。”
艾蕾掀开保温盖，将那盘新口味的速食方块，端到突然沉默的杨华阳面前，嗯，速食方块还很热乎。
“艾蕾。”
“怎么了，主人？”
“其实我觉得，今天中午不怎么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