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三不朽
江离在飞来峰上一坐,便是数月。
倒也并非不饥不饿,只是有着血气补充身躯,风吹日晒之下,却也没有显出什么疲惫之态。
衣服虽然在山风吹拂、山雨冲刷下变得破破烂烂,但是随着江离修为的越发精进,他身上的气息也变得越发纯粹自然。
枯坐数月,江离心神沉寂于道妙之中,于无边之海中寻求着的永安县遁去的那一线生机。
似有所得,似无所得。
而与飞来峰不足数十里的永安县中,许多外人不知何故,陆续来到了此地。
这些人有的身怀巨富,出手阔绰,随手扔下一块金子便包下了整栋茶楼客栈。
有的则是性格古怪,一言不合就要在街上舞刀弄枪,更有甚者动起手来还会黑烟滚滚,白雾濯濯,端是神奇。
好在见识过阴兵鬼将的永安县居民已经有了足够的心理承受能力,再加上阴府兵士维持秩序,倒也没闹出多大的乱子来。
初到此地,很多人就发现这里的人们并不像其它地方那样敬畏仙人,对待他们似乎与常人无异。
正道修士虽然心头不爽,但也不会残害他人性命,魔道修士却是不能忍受凡人眼光,已经暗害不少良善人家。
虽然在城隍的治理下永安县城俨然已经变成了一副欣欣向荣的姿态,但是在一些修士的眼中,这样的变化并不见得就是好事。
或许整个永安县都已经被魔念侵染了也说不定?否则一些泥腿子,是怎敢抬头望仙颜?
颜臻的消息发出去半月之后,青州名门终于齐聚一堂,共讨除魔大事。
清微宗相貌威严的执法柳长老清咳一声道:“各位如有什么想法,还请畅所欲言,除魔卫道,乃我正宗义不容辞之责任。”
“既然是从乾离书院得到的消息,那便请夫子先说一下知道的消息吧。”
玉怀宗模样清逸的宋长老把玩着手中的折扇,笑着说道。
他所指的夫子不是别人,乃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也是前日登上望江楼观看雷霆的老者之一。
老者姓赵,号山居老人,已经著书立传,乃是一位有名的大儒。
虽然文名不足以传世,但是也足以享誉天下,以‘立言’不朽于世。
而山居老人并不满足于此,他想借助除去永安县魔头之际,拯厄除难,功济于时,以‘立功’不朽于世。
须知大乾乃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
不过之所以天子愿意让权于士大夫,并非是因为君权神授思想的淡薄,亦或是社会体制的变化等原因。
单纯是因为,这群士大夫的拳头太硬了。
大乾修儒有成的学士,在出了学宫之后,就需要前往四方游学,磨砺自身。
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往往都会带上一本书,一柄剑。
书厚有一指,其上大多写着‘理’字。而剑长约三尺,青锋上大多篆刻着一个‘德’字。
君子出游,需以理服人,以德服人。
再加上修习儒道的士大夫追求功名,而不慕利禄,所以顺理成章的,天子便让权于士大夫,共治天下。
如果社会环境仅仅如此,那么大乾几乎是可以理所应当的存续于世,万世而不易。
然而事实上并非如此,因为这个世界上并非只有凡人,同样还有仙人,还有魔道。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大乾内部同样出现了不同势力的倾轧,而在这个过程中,不求长生的儒修就是维持平衡的关键。
再加上这个消息又是从乾离书院传来,由山居老人一手操办,宋长老因此直接看向了主使。
听到宋长老询问,山居老人随即将从颜臻处得到的消息都告诉了在场众人。
本来还兴趣缺缺的一众修士在听到了江离只是一名炼气期的修士,而且还手握至宝的时候,顿时就来了兴致。
“那至宝是何模样,有何功能?”一名小宗门的修士兴致勃勃的问道。
“自有万般神妙,诸位请看。”山居老人拍拍手,几名卫兵便押着一个样貌狰狞的僵尸来到了堂中。
那僵尸不是旁人,正是刑三,因为身上被下了禁制,刑三虽然面容狰狞,但是却也动弹不得。
赤着上身的他一进入大堂,便将众人的目光吸引了去,只见一根鲜活的胳膊毫无阻碍的长在那僵尸枯瘦的身体上,严丝合缝,宛如造化天成!
山居老人轻呵一声,“解!”
刑三口中的禁制顿时就被消去,他猛地喘了几口粗气,然后一脸愤怒的望着山居老。
“你等将我诓骗到此是为何意,有何问题直说便是,何必用此下作手段,这就是你们名门正派该有的作风不成?!”
“名门,正派?”
山居老人似是听到了一个极冷的笑话:“你这等与妖魔为伍之人,也敢与我等提名门正派。说,你这手是为何变成这般模样?”
“呵,苍髯老贼,也敢狺狺狂吠,有本事你就将我打杀了去,老子但凡多吭一声,就是你这狗娘养的!”
破口大骂的刑三让山居老人脸色略有些不太好看,随后口中默念咒语,刑三顿时痛苦的哀嚎起来。
“你这!狗娘!养的!有本事!杀了老子——!”
最后还是施展出了一门‘问心’之法,让刑三说出了‘实话’。
比如江离确实是从县城外面来的,不到一个月就走了,手中有一个宝葫芦,只需轻轻在胳膊上一滴就能生死人,肉白骨。
而江离也‘确实’是往飞来峰的方向去了。
妖魔踪迹已然显形,而这整个永安县,也显得与往日有所不同,那位府君定是受了魔头蛊惑,才做出这等离经叛道的事情。
为了防止齐城隍向江离报信,众人又协力将祂镇压在城隍庙下,准备同祂秋后算账。
迫切‘立功’的山居老人很兴奋,一直撺掇着其它宗门的人和他一同上山除魔。
可是不知何故,其他宗门的人却一直显得兴趣乏乏,要么是在炼制法器,要么是在演练功法,总能找到理由推脱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