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种下此身求仙根
淅淅沥沥的春雨逐渐笼罩住整个山头，正在道观中诵读经典的江离听见小雨在青瓦上翻飞溅的肆意，心中也不由泛起一阵浓浓的喜悦。
诵读完最后一句经文，江离合上经书，对着面前的牌位虔诚一礼。
青云观中，只拜天地，不敬鬼神。
按照死掉的那位便宜师父的说法，天地至公而不为人眼所蔽，鬼神至私乃人道殊途。
既为殊途，何必拜他？
江离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便宜师父也没说，反正第二个年头就在后山被雷劈死了。
江离去看的时候，师父整个人都栽在土里，身上被劈的黢黑，临死前还朝着天空比了一个大大的中指。
那还是江离教给他的。
后来江离还是在道观中奉上了三清牌位，此山既然名为三清，与前世说不定真有什么特殊因果。
这已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二个年头了，当初被大运仙尊“砰！”的一声创飞出去五六米，江离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失去了意识。
未曾想，他竟然穿越到被雷声骇死的青云观中小道士身上。
老道士常说，他收了个歪秧子，不能修炼观中大法。
不过在一场春雷过后，见小道士在听雷时毫无惧色，安然诵经，老道士方才放下心来。
看来往昔只是年幼，不谙世事。
既然如此，他也能放下心来修炼观中大法了。
然后第二个年头，便宜师父就去找观中祖师谈经说法了，玉台下那密密麻麻的一片坟墓，就是祖师们留下来的。
那里终日阴云翻滚，半座山都被劫雷融化成了琉璃，日出之时霞光万顷，壮丽非常，故而被称作玉台。
颇有楚辞中“登太乙兮玉台”的意蕴。
纵观青云观历代祖师，除了少数几个寿终正寝之外，其他人都是被雷劈死的，堪称重度劈死play爱好者聚集地。
江离将便宜师父埋下，又截去一缕头发，用木牌刻上了小道士的道号“清玄”作为陪葬。
也算是与过去的诀别。
至此，青云观全灭，只留一名借体还魂的江离。
至于那“观中大法”，江离也从师父留下的一张金纸中找到了具体内容。
观中大法，又作“种仙法”，并非修行的功法。
其中言论可谓惊世骇俗，需要在风水宝地中，汇集“天地人”三运，以自身为苗种，命魂为养分，种出一条无上仙根！
仙根，便是可以直抵仙境之灵根。
灵根对于修行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小道士作为没有灵根的凡人，修行炼气的速度只有拥有下品灵根者的十分之一。
小道士从六岁上山开始炼气，整整十年的时间，也只是从感气境修行到了炼气一层。
十年，莫说仙灵根，便是下品灵根也足以修炼至炼气三层，其中差距可想而知。
也难怪青云观历代祖师明知这是一条死路，也要硬着头皮走到黑。
无他，唯眼红尔！
种仙根所需的三运之中，天运飘忽，地运难寻，只有人运可以用香火汇聚。
好在经过历代祖师孜孜不倦的搜寻，终于发现了这片三清福地。
每年春雷过后，玉台便是天地二运交汇之地，此时只需将自己埋在玉台下，以丹井之水沃灌，便能达成“种仙”的目的。
于是祖师们便在这里建立了青云观，世世代代传承了下来。
“现在，这道青云观的诅咒看样子又延伸到我身上了。”
江离摩挲着手中金纸，不知其究竟是什么材质所制，看着像是丝帛，摸着却是纸张的触感，将它叠成小块，展开后便又恢复如初。
来历不凡。
江离给金纸下定义之后，便学着便宜师父的样子，将它夹在了一本典籍之中。
在接手了小道士的身体后，江离也尝试过修炼观中的《长青真诀》，好消息是他修炼的速度比小道士要快上许多。
坏消息是不到十倍。
也就是说江离拥有的大概是较为低劣的下品灵根，就是小道士十年炼气一层，他十年炼气二层的程度。
按这个速度，他不如去种十年地，在这片三清福地之中，种出两根灵草的可能性都比破境的可能性大。
种仙法作为一个可以逆天改命的机会，江离相信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放过的。
除了向命运低头的人。
然后，他就想到了一件事。
种仙法，真的只能用来栽种灵根吗？
作为一名现代人，江离和青云观的历代祖师相比最大的不同就是，他具备完善的科学思维体系，可以从不同的角度去思考。
青云观祖师给出的答案是，不行。
以往也有人试过将种子埋入土里，结果却没有丝毫反应。
对于这种粗糙的实验，江离只想说：对照组设置了吗？变量控制了吗？种子进行催芽育种了吗？
看着祖师爷们那语焉寥寥的记载，显然是没有的。
江离在拿到金纸之后，就一直在做准备，包括但不限于选取各种类型的种子、选择合适的播种区域、制作法拉第笼……
他要用一次次的实验，来验证这张金纸的真实性，并为埋下自己做好准备！
现在，合适的契机已经到来！
“轰隆隆！”一声春雷鸣四野，万物尽在萌发中！
江离打着纸伞来到渡仙桥前，此桥又名试心桥，百尺长的云桥悬于云天，桥下便是万丈深渊。
若是没有决心叩问仙道之人，是绝难走过这座云桥的。
江离面色如常，踏上在风中微微摇晃的渡仙桥。
此时浓雾弥漫山谷，艳阳悬挂碧空，从云雾中穿过的渡仙桥置身霞光之中，宛如人间仙境。
“吱——！”
远有高猿长啸，却见巍峨的天柱峰上，一只毛色金黄的猴儿荡着青藤而来，落在渡仙桥上，引起一阵波涛。
“唧唧！唧唧！”只见猴儿手脚并用沿着绳索跑到江离跟前，恭敬的拱拱手，竟有几分人样。
“你这猴头，今天没空同你讲经，改日吧。”江离伸出手笑着点了点猴儿的额头。
金猴见状，有些失望的从渡仙桥上跃下，抓着藤蔓隐没在了山渊之中。
猴儿在去年因为被雷声惊骇摔下山头，砸在了给自己挖坑的老道身上，随后被江离救了下来。
一来二去，彼此便熟稔了。
来到玉台，已经过了卯时，玉台之上阴云翻滚，雷霆闪烁。
“轰！”一声雷响，不远处的一座坟堆骤然炸开，还有几道雷霆被吸引到旁边的树上，炸开一道烟火。
对此江离习以为常，墓园周围的木头早都被劈成了雷击木。
也不知道这些躺着的祖师爷怎么惹恼了老天爷，哪怕都已经躺板板了，隔三岔五还要被劈上一次。
记得便宜师父讲过一个笑话，青云观才建观不久，就有人邀请一位祖师前去参加每隔几十年一次的青州宗门大比。
大比上曾有人打趣祖师说：“贵宗常有雷霆闪耀，想必雷法定然不同凡响，还请不吝赐教。”
结果那天正好下着雨，那位祖师当场就开始在地上刨坑，把自己埋了进去。
随行的祖师弟子则是直接撒丫子跑路。
然后……听说那次参加宗门大比的人基本上全灭了，青州数百年来已经没有人邀请青云观参加宗门大比了。
江离闻言，默默比了个六。
“老登，近来还好吧？你看老天爷还是对你挺好的，这一片地，就你没再被劈过。
徒弟没钱给你烧纸，摆点野果，你就着山风勉强咽咽。”江离把几颗野果摆在便宜师父的坟前，又点了三炷香后拜道。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虽然自己是借体还魂，但是不可否认老登对自己还是挺好的，这个师父他还是认得。
刚转身，他就听到“轰！”的一声。
江离僵硬的再度转过身，就看到老登的坟头被一道雷霆炸开，露出一截焦黑的中指。
“啧，现在看来你也和历代祖师一个待遇了。”江离无奈道。
用木铲给老登的坟头填个土，把露出来的中指盖上，总觉得老登死了还对着老天爷竖中指，有些大不敬的意思。
说好的只拜天地，不敬鬼神的呢？你就这么拜的啊!
看着在风雨中凄清沉默的墓园，江离忽然没了打趣的心思，如果种仙法不成，那这里未来或许也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他和他们有什么区别呢？无非是一个站着看，一群躺着挨劈罢了。
半斤八两。
江离取出已经唤醒了生机的葫芦种子，走到距离墓园不远的地方，这是他特地挑选的实验场。
葫芦在修行中有着特殊的含义，被看作是长寿健康，可以容纳灵气的象征，正好与仙根的作用相吻合。
接下来按照种仙法中所说，在雨后将种子埋入玉台，浇以丹井之水，这便汇聚了天运和地运。
可是人运又该如何汇聚？
江离想了想，决定大胆尝试，小心求证。
他先是割破指头，滴了一滴鲜血在葫芦种子上，然后将它种进泥土中，又点燃三根香拜了一拜。
按照便宜师父的说法，这样二者间的“运”就连在一起了。
最后便是给自己和种子都罩上一层法拉第笼，坐在远处静静的等待着雷霆的降临。
有用吗？
江离不知道，但是做实验本就是一个持之以恒的过程，需要经历不断的失败探索，才有可能取得成功。
淅淅沥沥的小雨逐渐下得大了起来，江离坐在石凳上，看着雨水不断从上方的伞纸上滑落。
头顶的阴云在逐渐汇聚，渐渐形成一个浩大的漩涡，漩涡的中心有着雷霆在不断闪烁。
不会错的，在师父登仙的那天，天空中云层就是这般模样！
只是为什么，感觉那道漩涡是盯着我的？
江离仿佛被天敌盯上的小兽一般，浑身上下的汗毛都骤然耸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