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临渊（二）
冥冥中，他感觉到自己正被非常诡异的力量盯着，在这里绝对不能久留，不然很可能会是他的死生之地
不鸣努力地向上游去，可诡异的呼唤随之上浮，不断重复着他的名字。
“吵死了！”
他恨不得能捂住耳朵，可就在这分神的间隙，从下方无底的海渊中，伸出数百道纤细又极长的黑手，借助着幽邃黑暗的掩护，它们一把捂住毫无防备的不鸣，扯着他身躯的每一处，向下朝着更深处坠去。
不鸣赶紧动用着仅剩的右手，徒然地想要抓住徐子凛的浮索，那里却空然无物。
没得它选，不鸣奋力地催动奥能，但那无数只包裹着、缠绕着他的诡异黑手，竟能死死地压制住体内的奥能流动。
最后在情急之下，他只能将力量汇聚在右手上，试图以蛮力撕碎黑手。
但在这样天旋地转的牵引中，不鸣连精准地控制自己的身体都做不到，更别去使上劲，只能这些黑影仍由鱼肉。
很快它们便攀附而上，将他最后的右手也牢牢束缚。
这些由深海黑手一个劲地往回缩，在它们的拉扯下，不鸣于涡流中被来回甩动，也被疾速拖入海渊。
腕表上显示的海深暴涨个不停，4000米、5000米，数字不过一跳而过，就在转瞬间，屏幕上便只剩下一行字。
“超出信号范围。”
随即，腕表在巨大的水压下彻底崩裂，海压大的出乎想象，他身上的微涨的长袍也逐渐压瘪下去，法阵的维持已经危在旦夕。
奥能仍然被死死束缚，展开不得，再这样下去，法阵得不到奥能补给，那么他很快就要，亲自去感受海压的恐怖
不鸣想要怒吼但黑手捂住了他的嘴，既出不了声，又白呛了一大口水。
日渊剑！
慌神之际居然忘记了它！自己依然能感知到日渊的存在，虽然现在动用不了奥能，是否能唤出它还是未知数，但也只能拼死了！
“日渊！现身！”
灼灼日光自不鸣的胸腔迸发，缠绕于身的黑影们，如同在烈日下烧灼经年的黑漆，层层褪落。
深邃的海渊都被这夺目的日光所惊醒，这情景像极了最黑的夜里升起了最亮的照明弹。
从光丛中不鸣一把拔出日渊剑，日光收敛凝于它的剑格上，勾勒出中段剑脊内收，而剑尖似钢笔般微扩汇尖的锋利剑形。
往上是连接剑身的宽阔剑镗护手，日光正是从剑格核心的空笼中绽放。至末端缑线缠绕的剑柄，系着的玉玦剑穗随不鸣挥剑而划出淡墨玉辉。
剑很华丽，墨黑与黄玉的构色相互过渡又相互嵌合，以不怒自威之仪态驱逐了黑影。
然而祸不单行，黑影在消退间拼命撕开了不鸣的长袍，深海难以言喻的压强全压在他的身躯上，他好像在肩挑一座山！
尽管已经在第一时间展开了奥能，但不鸣还是被挤压地浑身冒血，险些失去意识。
“浮索，得抓住浮索！”
心中呢喃着，消失的浮索再次出现在感知中，不鸣没有丝毫犹豫，一把伸手拉动它，传递出奥能波动，以告之徐子凛，自己正身处险境。
没有回应，死寂一片……
片刻呆滞后，不鸣发疯似地狠命拽动浮索，在深海下，面对突如其来的袭击，这几乎是他唯一的依仗。
但浮索依旧毫无反馈。
水流从更深处的海渊涌了上来，势头像是海底的潮水，这让不鸣不得不回头面对。
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推动着万顷的海水向他袭来，这东西硕大无比，就像是……一整个海底大小！
剑格上的日光再度盛开，他浑身奥能翻涌，从周边的海水中汲取出最后一息氧气，严阵以待！
在日光的照耀之下，不鸣首先看到的是平顿的山峰，密密麻麻的纹路蜷缩其上。
不！那不是山峰！
随着它的快速推进，全形终于得以显现，那是！一只山脉般的手掌！像是神话中的巨神之手朝他扑面捏来！
惊骇间，未知的力量再次将他的奥能死死压制，不鸣迫不得已以，只能以剑为盾挡于身前。
当然，这只是螳臂挡车的徒劳。
令山海齐倾的重量，和它足以卷动深海的速度，疾驰着吞没了渺小的不鸣，下一刻五指归拢，合力齐握！
千钧之力下，仅在一息间，日渊剑崩，不鸣身碎……
“不鸣。”
他猛地睁眼，浑身在崩裂般疼痛，身体止不住地在的海水中抽搐，很快便再次失去意识。
“不鸣。”
他又一次猛地睁眼，场景却全然不同，他重新回到了那座港口的小码头上。
惊魂未定的不鸣连连后退，一下子跌坐在木板上，漫天飞雪融化在脸上，雪水沿着脸颊向下流去。
身旁的尹江昊不解地问着他为什么突然失控？
他心中惊骇万般，完全分不清这里的真假。
“不鸣？”
这次的的声音有了略微的情绪，不是空洞虚无的幻听。
场景再次迅速变化，他又出现在了空荡荡的甲板上，巨浪滔天，电闪雷鸣，又昏黑笼罩。
和精神错乱全然一致，随着每一次的幻听，他都会出现在截然不同的地方。
而且场景变换的越来越急促，在脑海中，记忆的片段不断的飞驰着，如同车窗外模糊掠过的景色，不鸣压根控制不住自己。
“不鸣！”
一声焦急又真切的呼唤止住了不断切换的记忆。
那是雾的声音，她呼唤着自己的名字，将自己意识重新带回了这片深海。
虽说意识回归了些许，但不鸣还是无法控制自己抽搐的身体，只能微微睁开迷糊的视线，看了一眼急得像快要落泪的雾。
一个奇怪的念头在脑海浮现，女孩子在水下也能哭出来吗……？
像是做噩梦被惊醒的孩子，倦意太过浓烈，视野在缓慢地合上，他随时都会重新陷入幻觉。
“醒醒啊不鸣！”
急迫之际，雾的声音再次留住了他的意识。令人心颤的温软从怀中传来，雾突然紧紧地抱着他，还将头埋在他的耳边。
感受着雾身子传来的温暖，不鸣的倦意慢慢化开，抽搐着的身体也平静下来，复归常态
就这样，他和雾相拥着匀速下沉，日渊绽放着温和的日光浮在他们俩身侧。
在这漆黑的深海中构画出，在这泼满黑墨的画布上，暖色的橙光洒落至画的边缘再稀释晕开，相拥的二人是世间唯二的色彩，除此，空无一物。
“雾小姐……你抱得太紧了……”
但是，真的好温暖，那种四肢的冰凉在身躯暖意下消融的感觉，真令人安心啊，不鸣在心中想。
……
在雾的视角中，不久前，本应在下方负责领航的不鸣突然消失，她接连呼叫都没有得到回应。
不妙的感觉在心头压迫得比海水还凶，她第一时间抛弃了探测设备，一头扎入深海，奥能全力延展开来搜寻着不鸣的身影。
在洋流的裹挟中，失去了意识的不鸣远远飘出航线，雾废了老大的力气才终于逮到他。
听到不鸣醒转过来，雾一时间反而将他抱得更紧，舍不得松开。
她伏在不鸣的耳边，关切急迫地问他：“你究竟遇到什么事了，为什么会突然昏迷？”
“我…我出现幻觉了，分不清真假……还好有你在。”
听着不鸣有气无力的声音，雾止住了他们的下沉，拉着他浮在海水中。
“我马上通知徐执事把我们拉上去，我们先回宫宇号再说！”
看着雾拉动浮索，却和幻觉中一样，没有任何回应，死寂一片，他突然想起徐子凛在自己入水前说的那句话。
去渊底亲眼见证！
“徐执事去过海底，他一定知道些什么，所以才会让嘱托自己去亲眼见证。”
雾很是诧异，但没有继续徒劳地扯动浮索。
不依赖徐子凛，她一样有能力带着不鸣返回，这样的海深对她这个天征九重来说还能接受。
于是她重新抱紧不鸣，如箭矢离弦般向上窜去。
可万万没想到，他们还只上升了几百米，就有远胜海水的恐怖威压袭来，硬是压停了雾和不鸣。
这股威压非常地熟悉，不鸣和雾都能分辨出来，这是属于徐子凛的威压！他在阻止雾和不鸣回到海面吗？
威压只持续了一小会便消散，似乎只是作为一丝劝告存在。
雾闷哼一声，她心中无比震惊，眼睛中满是狐疑地看向不鸣。
“你也感觉到了吗，徐执事这是想把我们重新压回去！”
和刚从幻觉醒转相比，不鸣头脑清醒了不少，已经重新有了思考的能力。
他脱出雾的怀中，神情坚定的告诉她：“也许我们不该返回，徐执事也并不想让我们上去，接着执行我们的任务吧。”
但雾哪还管这么些事，她只想带不鸣回去，也很坚定回答。
“你先别管徐子凛了，我们现在偏移预定轨迹很远，那个设备早就找不回了。”
他摇摇头：“临走前，徐执事嘱托我一定要去渊底看看，我相信那里有很重要的东西等着我！”
雾有点气恼：“你真是笨蛋一个啊，就听我的回船上不好吗，你现在状况很差你知道吗？”
嘶嘶！
异样的声音夹杂在涡流声中里，在远处浓郁的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正在围绕着他们游戈，这让久经训练的两人马上停下争论，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不鸣握住日渊，烈放的日光照的周遭海域透亮，他看见一丝荆棘枯木枝状的游尾隐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