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燃尽北暮（六）
贯天一斧下，这处院落的地坪崩裂出可怕裂痕，坍塌的楼宇残墟被巨大的冲击力掀向四周，宛如木屑在飞溅。
科舒威脚下独守出仅剩的花岗岩孤岛，于他四周都是滚着浓烟被翻出炙热泥土碎石，凿穿了院落近百米的斧坑，其深度足以埋下两个他。
安身之法被砸凹下去一道触目惊心的疤痕，裂缝一路蔓延，直至点在了科舒威仰起的面具眉心上。
“好！好斧！你在冰洋上很是学到了东西！”
对精湛的技艺，科舒威从不吝啬赞美，他收了安身之法也抬起北地弧刀，放了一马被他踩着的往日之影，让这家伙有机会从花岗岩的裂纹中暴起，然后目送它闪身撤至维泽之影的身旁。
两道黑影的身躯都在剧烈起伏，它们居然也像真正的人一样，需要大口呼吸来平复身躯激烈的奥能调度。可惜它们模仿得如此逼真，但就是仿不出科舒威诸武命衡的体质，看来这无上意志也不过如此嘛。
科舒威左手握枪立杆，右手持刀斜点，他很清楚自己如若失去命衡，便只会是是一介学艺颇多的普通刺客而已，因此站在他面前，一回合就被打成半残的往日之影，是注定掀不起什么波浪。
“你是在做什么！为什么要放过它啊！”
维泽在后面急得不行，眼见必杀之局却被科舒威如儿戏般放手，他真的很想提起双斧自己冲上去追加处决，可他也只敢想想，身体虽在这个往日的北暮王府重归年轻，但维泽胆量依旧猥琐。
“前辈问我在做什么？当然是在救你。”
科舒威浅浅地回了一句，他懒得和维泽说明白其中道理，只是希望他多多动用那个满是贪婪的脑子想明白，如果科舒威率先杀了自己的影子，便会被第一个遣返回现实，届时谁来杀维泽的影子？是打不还手的他自己吗？
闭耳不听维泽正对局势发表的高见，科舒威收起渚白长枪腾手捏印，复念上法诀几句，周遭的空气中便有隐隐黑雾浮现，毫无疑问他正筹备着第二波攻势，而这次的目标则直指维泽之影！
……
不鸣循着竹叶间漏出的火光前行。
远方山林是竹的汪洋，它们张扬的叶夺下了所有阳光，也趁机划下了死生之线，任何低于竹海的树木都会在这份竹下黯淡中枯萎，衰亡。只有那些低矮的灌木和青草才能贪婪地去庆幸，去吮吸从叶缝斑驳间落下的日光，用以维系光合作用。
但偶有几棵气势磅礴的云衫树完成了拔地而起，以三四十米的高度鹤立鸡群先夺日光。
风吹动雾气，使其低伏在竹林之上像是稀薄的云海，而云杉却以山耸之姿破雾，北暮的人便将为它取了个新名，唤作出云衫。
终南群岛自古都不存在云杉树种，这好似满天繁星点缀般分布的出云衫，是由年少即位的北暮王下令引进种植，仆从们砍伐一圈的竹子现出日光，又派专人去悉心栽培出云杉，盼它们成材傲于竹海。
尚未昏聩的北暮王常常在阁楼举杯饮尽杯中酒后，为众位宾客遥指，也宴请名师画家挥洒墨水，去描绘出云衫将来会高耸于竹林的愿景。
“众位广纳云集而来的英才豪杰，请看画也请看景，寡人种下的成千逾万颗出云衫，将来会正如在座诸那位般，成为北暮的栋梁！”
这些在北暮王年少英明时种下的“出云衫”，成为了他老来后点燃战火的薪柴……
不鸣漫步其中抬头仰望，他自然不会知道记载于终南史书中略有偏驳的历史，他甚至都不知道此地名为北暮，更不知道在远方最沸腾火海中燃烧着的雕梁画栋，是北暮王府。
层层叠叠的暗哑枝叶隔得开火光，却拦不随风飘来的，无孔不入的飞灰浓烟，山林小道上躺着妄图逃窜的黑影尸体，不鸣侧头看向林中视野最远处，依旧有一道身影被利刃钉死在竹节上，漫山遍野的哀嚎，漫山遍野的亡魂，还有漫山遍野的烈火，这里将要被燃烧殆尽。
拨开面前的灌木丛，屈身躲开累累拥挤至下垂的竹叶，不鸣终于走出了竹林，也终于看清了前方正燃烧着的城市，意料之中的空无一人。他转身回望竹林，想必那些潜伏在暗中，一直盯着自己的众多视线也没有实体。
这个地方有股说不出来的诡异，像是那些模糊久远却又深刻的记忆，脑海中难以再现人的轮廓，只能构造出情景和氛围。
从这的植被来看自己像是回到了终南群岛，而从天幕上的星象解读出，此刻又是春夏时分。
日渊正握在手，它剑格上萎靡的日光正熄熄掩掩着，有无形的力量遮蔽了它的日光，这次不鸣再也不能靠着日渊解开这怪异幻境。
老师教过他，任何幻境都在内部都会存在破解之道，或者说幻术本身就像是一段程序脚本一样，无论内部有多么繁杂的场景，多么精细的环境，比如不鸣眼前长街内外那纷飞的火星，这都不过是施术者的把戏，目的是去引导自己走完由他既定好的流程。
不鸣心怀忐忑地踏上这条长街，自己的样貌变成了十五岁时的模样，还穿着云游学府的校服，挽起袖口，就连右臂上练功留下的创口都和记忆中一般无二。
这个幻境似乎是在力图让他的所有都回到某个时间节点，那修为呢？不会也被回退吧？
不鸣有去确认体内的奥能情况，让他感到一阵毛骨悚然的是，这个诡异的地方居然能压制修为，如果不是在日渊的庇护下，自己很可能会被降到十五岁时的灵筑境界，而不是现在勉力维持住的天枢七、八重。
跨过一条条街道，穿过一座座废墟，不鸣迈步向的地方，是整座城市里面最为宏伟威严的建筑群，有百米高的楼阁自然也有飘扬最高的烈焰。
“像是一座王府”
不鸣心里在嘀咕着，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冥冥之中他感觉到，自己来到这处幻境便是要深入那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