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石觉寺内
雨来的急,天光昏暗。
一行人掬着水珠来到这破庙前。
血瘟在窍石的吸收下渐渐显露出破庙的前景。
这是座经历了风雨飘摇的破庙,砖瓦凋敝,院墙颓圮。
漫长的岁月过去,它早已破损了大半,象征着盛极一时的佛教眉宇的牌匾不见踪影,木门上朱漆斑驳,好似刀刮爪挠。
此即,随着远天一声惊雷过野,四合萧条。
瓢泼般的雨水沿着老旧瓦片从屋檐如珠帘般坠落,在庙外的水洼处溅起阵阵涟漪。
“唉,是寒颤了些,兴是还透风,但这穷山恶水的鸟地方,又将将下起了雨,先凑活一晚吧。”
鲁逵达面色复杂地看了眼这破庙,扭头朝着众人说道。
陈敬微微颔首。
知道他是怕众人瞧不上他们佛家的荒庙。
自从那佛陀陨落,血瘟席卷九州,庙宇再无打理,佛家子弟苦行度厄。
便好似从那西方极乐跌至无间地狱。
寻常赶路人,碰见个光秃秃的小庙,只要还有几分力气,定是要啐上一口“晦气”,然后匆匆略过去。
也就是这欧阳铭娇生惯养惯了,头一遭吃苦,逞强牵马开路,累个半死。
又碰上天公不作美,众人这才落脚庙前。
得了陈敬肯许后,鲁逵达脸色好看许多。
“咣当!”
待他动作粗暴地将大门撞开。
众人便踩着昏沉沉的红光踏入这方空间。
……
“这……”
一进庙中,鲁逵达倏地一愣。
“荜拨——”
就看见一团篝火烧的正旺。
“嘿,怎地还生火相迎?”
鲁逵达挠挠头,脸色错愕:
“莫非是知道俺老鲁要来?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呵,除了安镇司那帮黑袍子惦记着拿你们来填佛窟,谁还稀罕你们?”
胖道人放下一身行囊,撇撇嘴:“明显是先前有人来过,也不知出了什么事儿,在咱们来前便走了。”
说着,他一揪羊须胡,指了指地上隐约照出的重物拖动痕迹。
“嘿嘿,那还真是巧了,也省的俺们去寻些柴火。”
鲁逵达乐呵呵的,一把将那小山也似的胆子撂下,就地躺了起来。
“兴许……”
这时候,久未吭声的陈敬忽地淡淡出言:
“他们就没出去过呢?”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
“轰隆隆——”
一阵声势浩大的惊雷乍起,鸟兽轰散。
“哗啦啦啦……”
紧接着泼豆声四起,雨落狂流。
众人俱是心肝一颤,慌忙将目光投向他。
就看见陈敬凝眸看着那地上的拖动痕迹。
欧阳铭顺着望去,冷不防捂嘴尖叫,“噗通”一声坐到地上。
就看见前头一尊庄严肃穆的佛像威严的盘坐在破庙内。
借着火光瞧见一层血瘟好似薄纱般披在它的身上,使得佛像更显诡异,只是看上一眼便不由得生出一股不舒服的感觉。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哪怕闻惯了荒野中的血瘟气味。
空气中好像仍有一股更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忽听“轰”的一声震响。
那先前被鲁逵达好大力气推开的庙门轰然合上。
借着雷鸣之时一闪而逝的闪电,庙门后原先被遮掩之处,竟是躺满大片横七竖八的残破尸体。
随着雨水不断的顺着门缝渗进来,散开大片血渍。
鲁逵达和胖道士的笑意顿时仍僵在脸上。
“呀啊啊啊啊啊——”
尖叫声中。
眼看着那小红豆和欧阳铭,一个抱着陈敬的胳膊一个抱着腿。
两人对视一眼就齐齐朝着陈敬跑去。
便是没了胳膊跟腿,起码也抢个脚吧!
这时候,一阵好似砂纸刮磨,时断时续的颤颤声音忽地响起:
“几位施主也是来我石觉寺祈福上香?”
腾!
鲁逵达和胖道士前冲的脚步猛地顿住。
浑然一惊,不知这庙里何时添了个旁人?
“哦?”
陈敬随手搁下玄铁面具,面色如常,不急不缓地抬眸望去。
“你说也?”
顺着他的视线,就瞧见那巨大石佛的莲座阴影下,坐着道枯瘦的人影。
“嘿嘿。”
阴恻的笑声传来。
那枯瘦人影缓缓从莲座下露出小半张褶皱堆叠,浑无血色的老脸,笑容僵硬道:
“自然,我石觉寺乃是佛门正统,香火一热,福至心灵,来往的好心施主们无不慷慨解囊,祈福消灾,好不痛快。”
老僧摇晃着,缓缓将一张枯脸迎向那石佛,双手合十,无比崇敬。
“是么?”
看着那散落满地的残肢,散开的猩红血迹。
陈敬嘴角掀起一抹冷厉。
你管这叫香火?
扭头看向那眸中燃着火光的黑脸汉子。
“呼——交给俺吧哥哥。”
鲁逵达朝他重重点头,撸起袖子,“这本家的事儿,自是交给俺来做最好。”
说着,他缓缓朝那老和尚走去。
“咦?看不出,倒派个同属我佛门的弟子来递香火,嘿嘿嘿,我佛定然欢……”
老和尚扭过半张僵脸,嘿嘿笑着伸手相应,然而一句话还没说完。
破风声倏地响起。
就瞧见一只沾着污泥的大脚迎面而来。
“你这秃驴!唬你鲁爷爷呢!”
鲁逵达破口大骂道,腿脚踢得无比狠厉。
“那鸟佛都死了三四十年了,还有人信?俺看你是个昏了头的,呔!吃俺一脚!”
黑胖身影高高跃起,嗵嗤一脚踹在那老僧阴影中的老脸之上。
骤然间,那老僧就好似破了口的布袋般抛飞出去。
毫无重量的身体啪叽撞在莲台上。
一脚之下,这老僧竟好似一具人偶般四分五裂开来。
鲁逵达感受着那古怪的脚感,愣在原地。
就瞅见一颗失了水分,干尸也似的头颅咕噜滚过来。
脸上仍带着怔怔的茫然之色:
“啊?我佛死了?”
“呵忒!死了都有好几十年了……”
鲁逵达恶狠狠地瞪着他,只觉不过是个刚刚开智的山野精怪,还搁这儿装大能。
消息都不灵通,你想唬谁?
然而一句啐骂还没说完。
鲁逵达只觉后背攒过一阵凉意。
若有若无的注视之感如锐利的剐刀一般从他脸前划过。
“若是佛死了……”
忽听一阵刺耳的刮磨声自高处的阴影中传来:
“那你说,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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