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相亲的日子很近亦很远
佐岚约我晚上去盘古七星饭店吃海鲜自助，我说晚上吃撑了怎么睡觉。
佐岚说：“你不会少吃点。”
我说：“绝对不行，那么贵的龙虾，那么美味的冰激凌和甜点，少吃对不起那份钱。你早告诉我中午就不吃饭了！”我埋怨佐岚不早下通知。心里想，佐大夫为了让我感受生活的无限美好，为了让我留恋大帝都的繁花似锦，为了打消我的奇葩想法，开始组装糖衣炮弹袭击我了。几只龙虾就能改变我的决定，太小看我了，充其量只能满足我的口欲，绝对不可能改变我的生活、我的追求和我的美好愿望。
路过宝蓝色的水立方和灯光如昼的鸟巢，我确实感到了都市的繁华以及繁华带给我的愉悦和满足感。一个大鸟窝和一块蓝色大海绵就让我心里美滋滋的。我把大鸟巢和水立方诠释得很接地气，我瞟了一眼它们在夜晚中的剪影，然后向盘古七星走去。
盘古七星果然够土豪。水晶大吊灯晃得我眼晕，把我的身上也罩上了一件虚幻的华美水晶灯光袍。但我不是刘姥姥，当然有气定神闲的坦然和闲庭阔步的姿态。我踩着高跟鞋拖着长裙优雅淡定地走到三楼就餐区。红红的龙虾个个瞪着瞎眼、噘着小屁股、挺着大肚子躺在冰山上，我不由得贪婪地盯着冰镇龙虾看。此刻，我只看到了一个字：吃！与佐岚一起吃饭我会完全放松，回到原生态吃羊肉串小姑娘的天真馋相。此时，我的眼睛里只有龙虾，窗外，灯光如霓，五彩斑斓的大帝都的阑珊夜景都不能吸引我的目光。走到佐岚身边，我猛然发现有个架金边眼镜的中年男人看着我笑。妈呀，我也没有收敛一下自己贪婪的眼神，多丢人，像一个就知道吃的傻子。我一伸舌头尴尬地向佐岚和那个男人挤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
佐岚带个“灯泡男”干什么，难道要给我相亲？我现在根本没有兴趣相亲，再说这个中年男人的种子也不大好，首先是近视，好像还有点谢顶、啤酒肚。我心里开始给这个男人的体质做考量。躬身坐下时我发现中年男人的眼睛停留在我骨盆三角区，我霎时有没穿衣服的感觉，这个男人的眼睛就可以把人的衣服剥开，我不自觉地双臂绻起护在胸前。我不满地悄悄垂下左手使劲儿掐了一下佐岚的圆屁股，她忍不住疼得咧了一下嘴。我才不管，谁叫她不经我同意就拉个男人来相亲，拉郎配呀。这不是破坏我进食的美好情绪吗。佐岚用手悄悄揉着屁股，像被什么动物咬了一口，她目光凶悍地白了我一眼。脸上挤着笑向我介绍说这位温文尔雅的男人是大外二骨科主任，学科带头人，医学院兼职教授。
我懒洋洋地调侃说：“腿断、胳膊折了找您呗！”
骨科主任看着我笑，从我走过来到坐下他一直咧着嘴，眼神没有离开过我的身体。在他微笑的目光照耀下，我有些探照灯下的不安。我惶恐地一会摸摸头发，一会蹭下脸，好像头发上粘着树叶，脸上不小心打厚了粉饼涂多了腮红。医院那么多护士美女怎么没有把大骨科主任包围了。不是丧偶就是离异肯定带个小尾巴孩子，绝对不可能是单身未婚。我初步判断骨科主任的个人基本信息。佐岚事先什么也不透露，既不介绍情况也不征得我同意，有病乱投医了，把我直接拉到医生面前治病了，没有找个神经科医生见我就谢谢她了。
“黛眉，我们都叫她眉眉，学校音乐老师，兼职教钢琴。”
“学钢琴找你呗！”骨科主任学我说话的腔调和语气，他的声音像被什么挤压着温顿顿的让人倍感压抑。我急需吃东西发泄郁闷，我是来享受美食的，不是来相亲的。我决定不给骨科大主任留下好印象。
“咱们开始吧。”我微笑着对佐岚和骨科主任说。大主任清清嗓子似乎要谈判。
“我的基本情况是——”
我的意思是准备开吃，他没有理解我的意思却要准备开谈。我果断地打断他的话，开始胡说八道地瞎说。
“佐岚跟我详详细细介绍了您，她崇拜您五体投地，一直遗憾地对我说，她结婚早了，不然——”我向佐岚一扬眉毛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佐岚气得使劲踩我的脚。
“佐岚，我今天忘了带烟，主任您知道吗，我烟瘾很大，一天吸两包烟，一顿喝一瓶红酒。”
骨科主任瞪着眼睛张着嘴看着佐岚，口吃地说：“她、她这么厉害！”
佐岚知道我在胡说八道。她淡定地咬着后牙说：“我刚才看见有特别好的红酒，一会儿拿给你，你喝几瓶都可以，想抽烟？好办，我去前台给你买。”
我拽着准备起身的佐岚说：“今天就算了，不抽也不喝，骨科主任在，你们医学工作者讲究，不能闻烟味，现在室内也禁烟了。”我看到骨科主任的异样表情。这正是我要的效果，只可惜辜负了佐岚的一片好心。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我也不知道，我只是不想再过相亲的日子，因为那样的日子已经让我恐惧、麻木和厌烦。
下决心独自去青海看康巴汉子当然不是因为相亲引起，但一次次相亲经历，像对我的一次次刺激，它是强力催化剂之一。
相过多少次亲我也记得不大清楚了，刻骨而不能忘怀总有过几次……
有张嘴闭嘴都是钱的拜金男。比女人还欲望还势利。问年薪、问工资、问收入，问有无车有无房，最后托着腮问，吃饭是否AA，打车是否AA。我说，是的，我们一定要AA，这样约会不落俗。
因为是音乐老师，所以另类的文艺青年也在相亲中遇到。他们大都打扮另类，打着耳钉，坐在对面，你以为他留的是光头，头皮青白光亮可签，再看，后脑勺蓄了一绺长发，朝天梳着一个小辫子。这不是前清老爷的发式吗？我有种穿越的感觉。一阵香气袭来，再看他们的脸，面光肤白，一看就敷过面膜，也许打过玻尿酸。穿一条裤腿肥肥像裙子的物件，拿杯子的手喜欢翘兰花指，笑谈中时不时抛个媚眼。每见到这种人，我只想暴力上手，暴踢暴打，看看他们身上到底有没有阳刚之气。是否，外壳是男人，而潜藏的荷尔蒙已经被都市的繁华消磨殆尽。
碰到有一种男人是最可怕的。先是表现出对女人的嗤之以鼻和对爱情的不屑一顾，然后是对时下爱情的总结归纳，最后腆着脸对你说，你不是我的第一个女人，我也不是你的第一个男人，我们都是N手货，现在的男男女女都是N手货，我们既不兜圈子也不浪费光阴。然后拉起你的手说：走吧！直接拉你进旅馆开房。这简直是对人的侮辱，对爱情的亵渎，对男女关系的浅薄认知。
当然还有土豪型男，以为世界只有一个字，钱。这个字可以解决一切，战胜一切。他们空洞、孤傲的眼神里大有阅尽人间春色的假豪迈。
经过N场相亲后，我决定彻底丢弃这盘菜，做自己的勇士。因为揭开相亲的面纱，我真切地看到了爱情的满目疮痍。
从盘古七星回到家后不久，佐岚打来电话。
“感觉怎么样？骨科主任手里还有几个二十多岁的备胎，你如果满意就抓紧竞争，当然我们也有备胎。目前，爱疯手里有个钻男，过两天与你见面。”佐岚补充说：“骨科主任对你印象不错，除了抽烟喝酒能吃以外。你可真能信口开河，嘴也太敞亮了，疯了？”
“我告诉他，那是你失恋时抽烟喝酒。其实根本不会。”电话里传来佐岚咯咯的笑声，听起来像动画片里呼唤小鸡的母鸡一样慈爱而充满温情。佐岚若是个男人多好，我一定嫁给她，就凭这无微不至的呵护和关切。佐岚又压低嗓子故作神秘地对我说：“他有个女儿，想再生个儿子，他说你骨盆宽大，胯宽腰细是生儿子的理想体型。你若三十五岁以上，他肯定不见了，三十岁还算是优生年龄。本来他说三十岁左右是不考虑的，我告诉他你看起来像二十岁他才勉强见面。”
“他是找爱人还是找生育机器！这男人怎么这么无耻张嘴就是骨盆，闭嘴就是生儿子，哪儿的农村大爷呀，封建、愚昧、腐朽，什么学科带头人，医学院教授，他需要用新时代的水洗脑。”我感觉吃下的龙虾和奶油煎大虾在胃里翻腾，直接向上跳涌。
“哎呀！医学工作者吗，说话赤裸裸是可以理解的。再高的神也有庸俗的想法和本能的要求，你以为男人找女人干什么，风花雪月，花前月下，当公主伺候？扯！都他妈是假象，现实一点，庸俗一点，就是跟你做爱，让你给他生孩子给他传宗接代。”佐岚的话更直接更赤裸。
我的胃突然一紧，胸口像被什么挤压了一下。我扔下手机捂着嘴直接向卫生间跑去，电话里的佐岚“喂喂”地喊我，问我到底要不要与骨科主任交往，我无暇顾及，任凭她在电话里叫喊，因为我实在无法控制那个内心深处喷薄欲出的狂呕。
爱疯手里的那个钻男，即使是珍贵的粉钻或者超级豪钻也无法戴在我的手指上。我得了相亲恐惧症。
把伴随着骨科主任笑容的虾蟹们从胃里彻底清除以后，我感觉身心清爽，很舒服，很轻捷。窗外，月光盈盈，清丽高远，可以清晰地看见游弋的云线。我很想坐下弹点什么，指尖不知不觉地触摸黑白相间的琴键，《月光奏鸣曲》就像倾泻的月光自然地流淌。此刻，我的心需要宁静，需要清洗，我需要拨开浮云看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