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铤而走险

1836年6月下旬，怡和行二少爷纳怡和行师爷黄仁轩之女黄氏为妾，虽然不比明媒正娶，可伍秉鉴、伍绍元父子也给足了皇家面子，请来了平时交往密切的官府要员、洋商代表以及十三行各家。

“彩礼黄金十两，白银千两、银茶筒一具、银盆一具、缎百匹、文马一匹、闲马二匹、庄园一座，另予黄氏父母黄金十两、银五百两、银茶筒一具、银盆一具、缎百匹、布三百匹。”

伍家毕竟是广州头号大户，伍绍元纳黄氏虽然场面不彰，仅仅是在伍家花园松林阁设宴，但也是摆了上百桌来招待客人，其中除五桌是黄氏亲眷外，皆是冲着伍家来的客人。

就这些人还不是全部，身份地位平平的根本进不来伍家花园，皆是由伍绍元花银子在街上酒楼摆了百桌供其用餐，而那些人也没一个敢对此有微词，伍家的礼数已经做到了滴水不漏，而且广州城谁不知道，伍秉鉴虽说乐善好施却也有金刚怒目，决计不敢招惹。

松林阁内，随着下人的一声喊叫：“请新人行礼、奉茶。”便见伍绍元携新纳的黄氏前来拜见伍秉鉴，伍秉鉴发妻已丧因而无人坐其身旁，便由他一人坐在父母之位上。

二人一同叩拜了伍秉鉴，随后便向黄氏其敬茶，伍秉鉴目露喜色却也张弛有度地接过，随即还礼了改口红包，于是新人便开始了拜天地的流程，三拜之后由伍绍元带着向各位贵客敬酒。

因伍绍元不喜过度饮酒，便取了小杯向众多长辈敬酒，十三行、官府加上洋商在场值得伍绍元单独敬酒的也不超过二十人，因此伍绍元尚能保持清醒。

在向罗福泰敬酒之时，伍绍元暗中观察，发现罗福泰一脸灰败，比起上次就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这次强大精神来赴宴也是为了将东昌行惨淡经营下去。

这时伍绍元想起，罗福泰此时刚刚理完丧事，应该要问自己要回那三艘商船和货物了，毕竟对于此时的东昌行来讲，那批货物太重要了，完全就是东昌行最后的救命稻草。

东昌行之所以没有遭到致命的打击，最大的原因便是罗福泰公布了那批货已经被东昌行夺回，不日即同洋商在菲律宾交易，这才拯救了东昌行行将跌入谷底的信誉，原本要东昌行赔付违约金的众人也暂时退去。

可如果那批货人间蒸发，那么光是违约金和各种处罚金，就能将东昌行的老本赔进去，罗福泰一夜之间便彻底破产，这种后果不是罗福泰能够承受的，所以他近日必然要请求伍绍元将那批货移交给他。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已经有五分醉的伍绍元在听完罗福泰急切的请求后便答应其后日前去，罗福泰见伍绍元已然醉酒，便不再多言，告罪一声后离开了伍家。

早在洞房等了许久的黄氏在傍晚终于等到了自己期盼已久的人，伍绍元进来后轻轻掀开了盖头，吹灭了桌上的蜡烛，看着眼前姿色上佳的美妾，二人没说几句话便钻进了芙蓉帐，一夜无眠。

第二天早早起床前去拜见伍秉鉴后，黄氏也算正式融入了家庭，伍秉鉴也很感慨自己的二子也终于纳了一房，能够为伍家添丁做贡献了。

这一日伍绍元没有再出府，选择了好好陪伴黄氏，黄氏感动之余连忙告罪：“妾身不敢劳烦夫君陪伴，夫君可随意行事。”

伍绍元看着自己认识了几年的青梅竹马在入门后如此的本分与贤惠，自是十分欣喜，却也是对她的懂事感到心疼，便与黄氏过了一整天的二人世界，将一切事务拒之门外。

又一日过后，在罗福泰的催促下，伍绍元与罗福泰及东昌行的几十名伙计准备出海，伍绍元扫视了一番这些人，发觉罗福泰这是把东昌行最后的精英都带出来了，甚至有点怀疑罗福泰在拿到货之后是不是要远走高飞？

除了伍绍元之外，罗福泰还邀请了粤海关库书和两名巡役前来见证，库书一职相当于海关的次级师爷，无品级，本来罗福泰想请总务前来，可被敷衍仅派来一名库书，至于那两个巡役，便更是凑人数的。

见海关对自己如此不重视，罗福泰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时伍绍元为他罗福泰出了个主意。

“世伯不必如此，小侄愿去英人义律处请其出面前来，这样也算有了在洋商中一言九鼎之人的见证了。”

“若是如此，便麻烦世侄了，罗某在此谢过了。”

于是在伍绍元前去拜访这位英国驻华商务总监一个时辰后，二人便一同跟随罗福泰前往码头乘船出海，在伍绍元的指引下，很快到达了一百余海里外的小岛，那三艘货船便搁浅在此处的山洞中。

罗福泰见到这三艘船后便老泪纵横，泪水顺着其脸上的沟壑流下，没有人明白因为这三艘船，东昌行和他罗福泰付出了多么巨大的代价。

伤感归伤感，罗福泰连忙命人前去查看船舱内的货物情况，此时那名海关库书和两个巡役也随众人进入船舱，伍绍元一看就清楚这三人想在不经意之时顺些值钱货物。

而此时伍绍元和义律对视一眼，露出深邃的眼神后义律便从此处离开，登上早已等在外面的小船离去了，不过罗福泰和东昌行的人对此则一无所知。

就在罗福泰和东昌行的人清点货船的过程中，粤海关的三人准备先行离开，此时突然被东昌行的人拦住了去路，还不等三人开口，就有数人取出匕首将三人杀死，三人只来得及发出惨叫便一命呜呜。

待到罗福泰同东昌行众人走出船舱，站在了离伍绍元只有三十步距离之时，伍绍元的表情仍然是不显山不露水，可罗福泰十分确定刚才的惨叫声伍绍元是听见了的，可他见伍绍元没有跑便不急于让手下灭口。

“世侄，今日是世伯对不起你，本想如果可以的话留你一命，毕竟我与你父亲也是相交多年，只是这三人利欲熏心，这事不能传出去，所以别怪老夫下此狠手，有什么话想说，趁这时候说了罢”

“世伯，小侄想问的是，今日你带领这些东昌行精英前来，恐怕是早就想好了远走高飞吧，商行目前的状况的确能让你做出这个选择，只是你们能去到哪里呢？”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老夫曾有故交，因杀了人远遁海外，这些年多次书信相邀，请我到兰芳共和国共谋大业，老夫也曾派人前去，的确是能有一番作为之地，今日我们便启程前往，至于广州那些烂摊子，就由你父亲收拾吧。”

说完这些，罗福泰正要肆意地大笑，突然像被人捏住喉咙一般，原来是他看到山洞外走来几十名蓝衣黑裤头戴双角帽手持洋枪之人，初看还以为是洋人，仔细一瞧竟都留着长辫子，此时身边有人告知罗福泰其中数人都是怡和行之人。

此时罗福泰恍然大悟，仿佛明白了一切，可惜为时已晚。伍绍元向前一招手，手持洋枪的众人便凭借着这些天的训练将罗福泰等人全部射杀，一个活口都没有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