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上当胡子考上警校的我被开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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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咸丰8年(1858年),冬,三九头九;

风,如狼似虎;

雪,漫天飞舞;

天金卫的天黑的很早,还不到下午三点就已经夜幕降临,入冬的第一场鹅毛大雪从夜里就开始下,整整一天一夜一点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

直隶总督辖区,天金卫北七十里处,在十字路口旁边坐北朝南有一座宽敞的大宅院,大门上已经挂起四个红幌,上书“田家大车店”。

大车店:顾名思义,就是为南来北往的客商提供食宿场所。

山中走兽云中燕,陆地牛羊海底鲜。

笔锋遒劲的一对对联分挂左右。

东北的大豆、木材、煤炭、药材、人参、貂皮、林林总总,进贡的货物都要靠马车运往京师。

通行京师重地马车可不是普通的马车,而是辎车。

辎车:毂、轮、辋、辐、轪皆是铁,车辕用上好的水曲柳外包铁皮,整架车长达四米半不怕刀砍斧剁,可载重1千斤,至少需要配3匹马才能拉动。

赶车的车夫——在东北俗称“车老板儿”,车老板的头又叫“车把头”。

“车把头”可不光是随随便便就能干的,熟悉路况、有胆识,有背景、江湖规矩、黑话都必须门儿清。

通商京师的车把头必须要有官府发的牌票。

虎头排票一共一十六张,每张牌票价值不菲。

刀头舔血,车把头吃的就是江湖饭,腰里有钱,官府有人说话就有底气。

大清东北遍地都是胡子,没点能耐的话,不要说拉的货物、马车被抢走,整不好就家破人亡。

遇到大的绺子不光不能被抢,而且还必须想尽办法跟其搭勾子、攀交情,所以车把头是属于大绺子的内码人(朋友)。

遇到是吃绝户的,生死看淡就是干。

所以车老板的东家都会带家伙、聘请镖师,少则几十多则上百辆大挂车同时行走,请有背景的车把头带路。

若是车把头的车和货被抢了,就会求搭勾子的大绺子、江湖大蔓出面给要回来。

能要的回来,几年白干,要不回来自己身家性命赔给东家。

南来北往的客商,到了晚上自然是要找大车店住宿的,各种以姓氏起名的大车店“郭家店”、“范家店”、“邢家店”、“李家店”随处可见。

大车店都是开在交通要冲,院落宽广,两横两竖的回字院格局,南房是打尖,北房住店,东西一般是厢房或者马厩。

大车店讲究的是槽里有料、柜里有酒、炕下有火;大雪漫天、荒山野岭的人不光得有嚼果的,马还不能冻着,出了岔子,车把头就再也不来。

一般的大车店费尽心思拉拢顾客,各种颜色服务到位。

大车店的店东在当地要脚踏黑白两道,不光参与胡子的抢劫、销赃,甚至还能买通官府。

车把头对那些大车店能住那些不能住,心里明镜似的。

大车店在东北常见,出了山海关就少见了。

而田家大车店在这京津内算是独一份的存在。

这田家店为什么独特,咱们以后再表。

店里的几个伙计正在院子里有一搭没一搭的扫着雪,忽听远处传来响亮的鞭花声:“啪——啪——啪!”

于是伙计们急忙扔下扫帚,七手八脚的把宽大沉重的门槛拉开。

轱辘辘辘,驾驾驾,沃沃沃……

一匹枣红马在前开路,上骑一人,黑脸,豹眼,一身的青色大氅自肩垂下,手中的红旗“三江好”迎风招展,

身后紧跟十余匹驽马,马上众人或挎刀、或背叉子枪,三十六挂大马车,鱼贯进入大院。

“辛苦,辛苦,”跑堂的一脸笑意赶忙跑出来迎接贵客。

当面道辛苦,必定是江湖。

“你是谁?”

“我是我。”

“压着腕。”

“闭着火。”

“报个迎头?”

“跟头蔓。”

“原来是张兄弟,相府的?”

“不敢称相府,滚子取财。”

“从哪盘过来?”

“吕布家”。

“里码人,吃喝穿用还得靠你们,进屋啃个草卷。”

(你是谁,我是我,枪上着子弹那,别开枪;怎么称呼,张兄弟,干啥发财,赶大车的;从哪来的,三姓城。)

二人切口一对,深知对方不是空子(外行)此店能住。

张大把头翻身下马,伙计接过马鞭,牵马向后院走。

车老板们听把头开口了,赶忙跳下马车,把车赶到后院,摘走马鞍,店伙计殷勤的接过缰绳,上好的草料喂上。

“看皮子,掌亮子,空干啃富,备了浆子、留杆子,小嘎快去压连子”

(把狗看好,把灯点起来,爷饿了要吃饭,拿出来酒肉,让家里的小孩给遛马)。

大车店掌柜的也走出来,一边指挥伙计们喂马,一边与车老板们寒暄,赶紧让进屋里。

张大把头一进大车店屋内,店掌柜韩平立马笑脸上前相迎。

“打尖住店?”

“住店”。

“后院上房请”。

四十多张桌子分列左右,中间的大堂,账房在噼里啪啦的打着算盘,穿过后门,走连廊进东跨院,一挑门,二十多米长的南北大炕,屋子中间还有一个明火铁桶炉子,炉子里烧的都是上好的焦炭,炕底下填的是松木拌子,噼里啪啦的响声不绝,整个屋里温暖如春。

手脚麻溜的伙计赶忙放上炕桌,茶壶瓜子点心摆满。

张大把头脱下大氅,坐在炕头。一众车老板纷纷脱下靰鞡鞋,上了热乎乎的大炕,盘腿坐下喝口茶、吃点瓜子、花生、垫吧垫吧。

憋了一道了,瘾大的车老板子点起烟袋锅子,美美的抽上几口关东叶子烟——顿时又来了精神头。

灶上的火都没熄,一袋烟没抽完,四凉八热十二道菜就端上了桌。

花生米、皮冻、熏酱牛肉、猪耳朵、猪肉炖粉条、小鸡炖蘑菇、酸菜炖血肠、酱焖大鲤鱼,水灵灵的蘸酱菜,中间一个咕嘟嘟的狗肉砂锅,压桌的便是那人人都爱吃的铁锅炖大鹅。

四个小伙计抬上一坛霸王酒,半人高的酒坛子里装了上好的人参、鹿茸、虎骨、枸杞,一开盖引得众人连挑大拇哥齐声称赞。

酒提落打到酒壶里,酒壶在拿热水烫,酒烫热倒进海碗,明晃晃的霸王酒酒香四溢。

“牛!”

田家大车店不光是环境好,这温热的霸王酒更劲道。

“崽子们,干!”

“干”

张大把头一仰脖,杯干酒尽。

微微黄的霸王酒刚刚烫好,一线喉,一口下去,直抵心窝,冲散体内残留的寒气,整个人不由得哆嗦了一下,舒坦全身的毛孔瞬间都被打开了。

张大把头夹一筷子切成薄片的白肉,蘸着蒜泥,一时满嘴流油。

车老板子们眼见把头动了筷,这才甩开腮帮子开造。

馒头、高粱米饭,油饼,可劲造,末了再来一个地瓜挂浆。

吃饱喝足,略微休息,东厢房内火辣辣的二人台马上开场。

二人台女演员那浪不溜丢的身段,撩拨人心的唱词,让弟弟们都站起来了。

《探清河水》不过瘾,张大把头随手打赏一摞银元。

“来点有劲的!”女演员心领神会。

旁边学艺的女学徒赶忙弯腰捡银元,雪白的鹅颈牵出一片春光,引得车老板子们一阵哄堂大笑,胆大的直接上手,照着就抓,把女学徒臊得狐媚脸通红欲拒还迎,看着手里的白花花银洋又恨又喜。

“俏冤家扯奴儿在窗外,一口咬住奴粉香腮,双手就解香罗带。哥儿你等一等,只怕有人来...”

当车老板儿的极少有人自己成家,大部分都是跑腿子(光棍)。

一方面赶车没法带女人,在一个长年累月不在家,娶回家的老婆到最后还不知道便宜谁呢。

大部分的车老板子都寻思着攒一笔钱,买上几十亩地,娶妻生子。

车老板子们挣钱挺容易的,长期出门在外有钱了哪能留得住,

红果儿是女人,尖果儿是漂亮的年轻女人,笑果儿是窑子里卖大铺的娘们。

男子汉大丈夫,都这出门在外的哪有不碰红果儿的。

车老板子不是人,进屋不走门,白天抽马,晚上抽人。

......

南炕唱,北炕卖;卖大炕——一个东北新名词诞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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