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容音的抉择
城东，顾慎行慢慢停下了马车。
自出了东外关厢，顾慎行便一路东行，约莫走了半个时辰，见道路无人，便准备遵守诺言放了车内的人。
毕竟一路走来，车内人一直很识趣的配合着他。
对待这样的人，顾慎行自然要遵守承诺放他回去，并且觉得还需要要向对方致歉。
只是当顾慎行掀开车帘，车内的情况却让他深感意外！
一年轻女子正躺在车内，不省人事，看样子应该是昏迷过去了。
这时候顾慎行那里还不明白车内的人为何会何会好心配合自己，没有举报或者干扰自己逃生。
那这人是什么时候昏倒的呢？
莫非从一开始就昏倒了？
不管这么多了，先将她唤醒再说！
“姑娘？姑娘？你醒一醒！”顾慎行朝车厢内轻声呼唤道，不过对方没有任何反应。
好在现在处境尚还安全，他也不着急，又喊了几声后便放弃了，坐在车厢外等待对方自然醒来。
片刻后，也许对方昏过去的时间许久了，也到了该醒的时候。
那女子先是睫毛微动，接着轻吟一声，捂着额头竟缓缓渐渐坐起来了。
正好看到了正坐在车厢外闭眼假寐的顾慎行，再想到这个月的遭遇，一时间五味杂陈，万千思绪交织缠绕涌上心头。
在过去的十五年中，富察•容音的生活从未像这个月一样跌宕起伏，令其难以忘怀。
先是与幼弟于街市险遭不测，再就是在今日又遭人胁迫难以按时参加选秀，而这两件都与眼前的男子有关。
就在马车被人夺走时，富察•容音便从车帘被掀起的瞬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而这个背景的主人便是在大半个月前在宣武门外大街上就下她们姐弟二人的男子。
当日惊魂未定，加上特殊身份的原因，自己并未亲自向他道谢，而仆人与其产生了言语上的不快，也让她心生愧疚。
不过那道于危急关头，从天而降的身影却给容音留下了深刻印象。
直到今日，她还在心中惋惜再无机会向救命恩人致歉，没想到今日竟还有再见之时，还是在这种场合下。
要知道今日是朝廷三年一次的选秀活动，而自己更是早已从伯父马武口中得知当今皇帝有意将自己赐给四阿哥弘历为嫡福晋。
今日选秀也不过是走一个过场，没想到却遇到了这档子事。
自从三阿哥弘时失宠出继后，四阿哥弘历便没了皇位争夺的对手，基本已经成为了内定的皇位继承人，而他的嫡福晋也便是将来大清的皇后。
可富察容音在得知后心中并没有太多的喜悦，反而有一种莫名的忧愁与不安。
在她的心中，自己更希望可以过一种平淡安稳的日子，没有过多的关注，也没有过多的责任，就像母亲讲诉当年与父亲在察哈尔草原上的日子一样，恬淡自在。
其实她也见过四阿哥弘历两次，一次是他奉旨前来探视病重的伯父马武，第二次则是在伯父马武的丧礼上，他奉旨前来祭奠。
那是一个待人和气，体态文雅的翩翩佳公子，即使不论其身份，也算一佳配。
只可惜未来那充满不确定性的皇家生活给富察容音增添了不少的忧虑，但为了富察家族，她无法拒绝，这种心思也只能埋藏于心底。
如今出了这等事，自己恐怕也断了入皇宫的机会。
皇家怎么可能会再让一个被陌生男子掳走的女子来当大清的皇后，甚至自己的家族为此也会陷入危机之中。
即使自己是被别人劫持走的，自己家族恐怕也少不了一个护卫不周，致使皇家颜面丧失的罪责。
一想到这里，富察•容音心中不禁开始开始担忧起家族安危以及自己那年仅五岁的胞弟。
“你终于醒了！”
就在这时，车外一低沉的声音打断了富察容音的沉思。
富察•容音被这声音一惊，连忙后退，只是车内空间有限，只能紧紧贴在后面车壁警惕地望着车外的男子。
不过那男子面带微笑，低沉的声音又给她一阵沉稳且踏实的感觉，让她提起的心稍稍落下，不过从他的语气及表情来看，并不知道当日在大街上救的人便是自己。
“你是何人？为何将我带至此处？”富察•容音谨慎的询问道。
听到女子的询问，顾慎行斟酌了一下，只是说遭到仇人追击，迫不得已才抢了马车逃命。
至于仇人还有为何被追击，他则选择性的忽略了，毕竟女子一直待在车中，并不知道追他的是巡城的兵丁。
就算到时她回了城，知道了真相，此时的他也早已离开京师地界。
听了顾慎行的解释，富察•容音也明白对方似乎隐瞒部分情况，但她也不想了解这么多。
现在她最担心的是自己的兄长们知道自己的遭遇后该如何应对，以及自己该怎么办？
要知道在朝廷上层贵族中已经有不少人知道皇帝要将自己赐给四阿哥弘历，可今日发生的这一出，自己不仅没了进宫的可能性，甚至已经成为令皇家蒙羞的事情！
一想到这里，富察•容音一脸愁容。
此时的顾慎行也注意到了车内女子的表情，便猜测对方一定是在为如何逃出自己而苦恼，于是便安慰道：“这位姑娘，我会遵守承诺将你放回去！只是你一个人可以驾车返回城内么？”
他有些担忧面前的女子是否能独自返回城，从年龄来看，这女子也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在后世也不过是刚上高中的年纪。
不过顾慎行肯定不可能再送她回去了，好不容易逃出城，自己怎么可能愚蠢到自投罗网。
车内没有回应。
顾慎行这时候看到了富察容音胸前挂着的一名牌：富察氏，属满洲镶黄旗第三参领第十佐领下，米思翰之孙女，李荣保之女。
顾慎行前世虽然是一个理科生，但毕竟纵横B站多年，许多超出课本范围的历史知识都是在那上面学到了，而对于清朝的历史知识他也不陌生。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眼前的这个女子应该就是乾隆的第一任皇后，也就是孝贤纯皇后富察氏。
不会吧？自己竟然劫持了乾隆的女人？
顾慎行瞬间头大了起来，自己刚完成复仇准备回塞上好好过日子！
现在就来这么一出，自己接下来的日子还怎么过？
难道穿越到清朝就一定要造反吗？
没有这个想法，上天也要安排逼着你这么做？
“你准备往何处去？听你的口音似乎不是北方人？”
富察•容音的提问让顾慎行一愣，开始思考她为何这么问？
顾慎行半真半假的说道：“没错，我是南方人？自然要回南方？”
听到顾慎行的回答，富察•容音面露犹豫之色，但很快坚定说道：“你带我走吧！”
？？？
顾慎行被对方的回答给惊到了，他还在想怎么把对方这个烫手山芋给摆脱掉，结果对方竟然让他带自己走？
这是什么逻辑？什么脑回路？
“姑娘说笑了！姑娘出身贵胄，怎会有如此想法？再说我不过是一逃犯，随时有可能会被官府抓住的！”顾慎行婉拒道。
听到对方拒绝的话，富察•容音一脸哀怨，幽幽道：“你觉得我现在和逃犯有什么区别？也许在皇家眼中此刻死的富察•容音才是最好的消息。”
刚想反驳的顾慎行怔住了，仔细品味了一番对方刚才的那句话，方才明白对方为何说让自己带她走的缘由。
作为已经被内定为皇子嫡福晋的秀女在选秀之日被一男子光天化日之下当街掳走，即使在场的人不知情，但事后传出去，也会让皇家颜面丢尽。
尤其是雍正皇帝刚刚处置了八爷党，皇族内部动荡不安，这件事要是处置不好，将会令其权威受到极大的挑战。
作为当事人的富察•容音，即使再令雍正满意，弘历青睐，恐怕都不会有好的结局。
皇权面前，人皆如此。
消失抑或死亡，也许才是她最好的选择。
想必此时就连富察家族也不希望富察•容音再出现在北京城吧？
“你可想清楚了？”
迎着顾慎行的目光，富察•容音心里怦怦跳，随后重重的点了点头。
其实她本就不太向往皇宫的生活，更不愿意参加选秀，这只不过身为旗人女子逃不过的宿命罢了。
如今阴差阳错到了这一步，她也没了其他选择。
“既然你做了决定，我可以答应你！只是实不相瞒，我此行的目的地并不是南方，而是塞外的归化城！”
顾慎行见对方做了决定，也不再犹豫，便答应了她。
毕竟对方之所以会面临这种局面，自己也有一定的责任。（好吧，也有很大的原因是对方的容貌也长到了他的心里，此语不可言说！
“真的？！”
本以为对方会对目的地很失望，却没想到对方眼睛一亮，声音也轻快有力了一些。
顾慎行也注意到了对方的变化，但是也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
“你穿的这身衣服，还有这辆马车都太过招摇，容易暴露踪迹。到了前方集市我来安排一下，我们就出发！”
“我听你安排！”
马车再次动了起来，向前方集市走去。
......
紫禁城，御花园。
雍正皇帝正与皇后乌拉那拉氏、熹妃钮祜禄氏等人挑选秀女。
这次选秀的目的有二：一是留于皇宫之中，随侍皇帝左右，成为后妃的储备人选，二是指婚给适龄皇子及近枝宗室，其中第二条是主要原因。
比如康熙皇帝幼子们：允禧、允祜、允祁，雍正的皇四子弘历和皇五子弘昼，还有怡亲王的两个儿子：弘暾、弘晈。
选秀进行的很顺利，不过让雍正比较疑惑的是为何没有听到李荣保的女儿富察氏的报名，遂看向身边的太监总管苏培盛，却发现苏培盛没了身影。
没过多久，太监总管苏培盛趋步来到了雍正身边小声说道：“陛下，太子太保、保和殿大学士马齐有事求见，正在神武门外等候陛下召见！陪同的还有李荣保的长子广成和次子傅清！”
雍正深知马齐为人素来恭谨，如果没有要事，不会在这个节点前来打搅，但还是多问了一句：“他有说什么急事？”
苏培盛欠身回道：“马大人并未向奴才提及，只是表明希望尽快得到陛下的召见！”
雍正转头对皇后乌拉那拉氏说道：“皇后，前朝有些事需要朕处理，此间就交给你来主持了！”
皇后及熹妃听到皇帝的旨意，连忙起身：“臣妾恭送陛下！”
......
养心殿。
“奴才马齐叩见陛下！”
“奴才广成、傅清叩见陛下！”
回到养心殿后的雍正便即刻召见了马齐三人，开门见山道：“马齐，你这么着急见朕所为何事？”
“奴才等人是代富察家前来向陛下请罪的！”马齐惶恐说道。
雍正不明所以，笑着说道：“马齐，那我都被你搞糊涂了，你们富察家何罪之有？”
“陛下！奴才的侄女今日在前来参加选秀的路上被贼人劫持走了！至今生死未知哇！”
马齐带着哭腔伏地说事情的经过，与广成、傅清二人连连叩头。
而得知消息的雍正看着不断御前伏地叩头的马齐三人脸色变得阴沉不定，良久，才开口道：“朕不是已经派了四名护卫保护了吗，为何还出现这种事？”
依旧是马齐在回答：“回禀陛下，据奴才所知，事发突然，那贼人在内城犯案后在躲避巡城兵丁时碰巧遇上了马车，贼人狗急跳墙便夺了马车出了城，当时奴才的侄女便在马车之上。而那四名护卫还在追踪贼人的下落至今未归！”
听完马齐的解释，雍正挥了挥手，说道：“朕知道了，尔等退下吧！”
马齐悄悄抬起头，瞧了皇帝一眼，见皇帝脸色不豫，赶紧带着两个侄子离开了养心殿。
等马齐三人离开后不久，雍正对苏培盛说道：“让粘杆处的夏刈过来！”
“嗻！奴才这就去传旨。”
“慢着，同时传旨赐马齐之孙女为皇四子弘历嫡福晋，择日成婚！”
“奴才遵旨！”
经过刚才一事，雍正也没了再去御花园，而是留在养心殿继续批阅起了奏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