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方橙
出院的时候,余天来帮余一收拾东西,他一眼就识破了,他站在一旁看着余一问:“其实杨平安没走,对吧?”
“哥,我求求你,你别告诉医生和爸妈好吗?”坦白说,余一并没有什么把握余天能帮她保守秘密,毕竟所有人似乎都更希望她身体里这个杨平安能够消失。
看着眼前的余一,余天突然就想起她小时候,余一刚出生的时候余天还是挺喜欢她的,毕竟小孩子长的还是挺可爱的,逗一逗就笑,困了就睡觉,余天觉得养孩子和养个小猫小狗差不多。
从林兰怀孕到余一出生,余天几乎没有见林兰笑过,林兰去上班余天就得一个人带余一,再可爱的孩子天天给她换尿布也得烦,余天开始学着把余一当个玩具,喂她吃黑暗料理,在她脸上画孙悟空,最后没洗掉,又挨了顿混合双打。余一总拆台,还告密,这让余天非常讨厌,但偶尔让她背个锅,她也不吱声,就默默帮他抗了。余天最喜欢余一睡觉了,她睡得久,余天就跑出去玩,有时候他都回来了余一都没醒过来,哪怕醒来了也会乖乖的自己找点事情做,余一很少哭,这点余天很满意。
余天倒是也没打算告诉任何人,甚至也没打算劝她,因为他知道平安对余一很重要,余一现在能撑着活下去全靠身体里这个假的杨平安,如果连现在连这个“杨平安”都消失了的话,他真怕自己这个傻妹妹会撑不住再死一次。
于是他笑着揉了揉余一的脑袋:“我们家小糊涂蛋命可真苦,算了!精神病就精神病吧!双重人格听起来多酷啊!这谎哥替你撒了!你就放心和你身体里这个家伙待在一起,你们都好好活下去吧!”
不知道是从哪一刻开始,余天在余一心里从负数变成了正数,快乐多了零点五,伤痛也可以被分担零点五,虽然他依旧还是那零点五的存在,看似渺小,却又那么重要。
余一顺利出院后就从学校宿舍里搬出来了,余一此前没有在学校发过病,学校的老师和同学大多都不知道她住进精神病院的事,她依旧像从前一样正常上课,只是住在学校里时间久了难免有人会发现异常,余一也害怕杨平安的生活会不方便,可是回家住又害怕被父母发现,于是余一在外面租了间房,她预算不多,房子离学校有些距离,位置比较偏僻,是个一居室,房子又老又旧,但余一已经很满足了。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余一竟然觉得日子好像也没有那么难以撑下去了,她有好久都没有这样的感觉了,突然发现好像活着也还不错。
余一再也不用害怕孤独,因为杨平安就在她的身体里,无论何时何地,永远有另一个灵魂在陪着她。
家里这些年条件并不太好,余一的学费已经给家里带来很大的负担,所以从刚上大学开始余一就开始一边上学一边打工赚生活费,因为之前住院,余一的工作泡汤了,她不得不重新找了一家面包店打工。
因为不想在人格切换后被别人发现异常,余一变得沉默寡言,几乎不与别人相处,她把头发剪短,也再没有穿过裙子。
余一总是格外关注天气预报,每到要下雨的时候她就把自己藏起来,就待在家里哪里也不去。
有时候平安会给她把饭做好,做好几顿的量,放在冰箱冷藏里。余一厨艺不好,做饭能不能吃纯靠运气,同一道菜做出来总是成功一顿失败一顿的,所以基本都靠外卖养活。
余一也找到了与平安交流的方式,有时候是留封信,不是什么正经的信,就是会在纸上或日记本里留个言,有时候是用手机把想说的话录下来,只要平安出现都会回复她。
有时候余一也会怀疑杨平安真的在自己的身体里吗?可是低头看看手上沾到的墨水,本上的字迹明明白白是两个人,一个工整娟秀,一个苍劲有力,那字迹确实是杨平安的没错,余一认识他那么多年,她记得他的字迹,就和杨平安当年给她补习的时候写在她书上的字迹一模一样。
这种情况若有旁人看了或许会觉得可怕,觉得她是精神病,觉得她鬼上身,可余一自己竟然觉得很高兴,甚至舍不得洗掉手上沾到的墨水,因为那墨水的痕迹都让她觉得很踏实。很奇怪,从小时候认识杨平安开始,只要他出现,余一都会觉得很踏实,可能就是书上说的那种安全感,像见到警察,军人,消防员的感觉一样,有一种无论如何他都会与你站在一起的感觉。
随着时间的推移,余一会突然在脑海中听到杨平安的声音,那声音短暂却清晰。
后来有一天余一居然在镜子里清晰看到了平安的脸,这张脸余一真的太久没有见到了,当那双像星辰一样的眼眸望向她时,余一哭了,余一多想冲过去拥抱他,可她没有办法,她们中间隔着镜子,像隔绝了两个时空。
镜子那端的杨平安伸出手,像是在替她抚平眼泪。
余一可以和杨平安在镜子前交流,但也不是每次都能看到,有时他们也会在梦中相遇,彼此思维清楚,让人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她正努力维系着让每一天都能平淡而不起波澜,可这样的日子会不会突然有一天狂风大作,摧毁他们拥有的一切?余一不敢再想。
后来有一天余一在学校遇到了曾经的高中同学,她叫方橙。坦白说方橙会来找她余一是有些意外的,要说她们之间唯一有交集的地方可能就是对于高中的那段时光都觉得是一场噩梦吧!
在余一的记忆里,她知道的班内被霸凌的人有两个,一个是她,另一个就是方橙。她到现在都不知道她们遭遇霸凌的理由是什么?所谓的贿赂事件也不过是一个表面上说得过去的由头,方橙更是连这样自欺欺人的理由都没有,可能人与人之间的恶意本身就是这世上最纯粹的东西,没有来源,没有根本,它的存在是那样的理所当然,又无计可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