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高茵
余一和陈乐的故事要从高二开始讲。
要说学校，别管是村里城里，小学中学，都会有几个一模一样的活动，校庆，文艺汇演，运动会等等。
这不，高二刚开学没几天，学校就准备要开十周年的校庆了。老师问班里的同学想出个什么节目？大家都不吱声，正巧这时候村里的环卫车路过学校门口，车上的大喇叭从窗来歌声：“轻轻敲醒沉睡的心灵，慢慢张开你的眼睛。看看忙碌的世界，是否依然孤独的转个不停……”
班主任当即拍板，决定就唱《明天会更好》！
要说这首歌余一对它感情可深了，这是她小的时候学会的第一首歌。那时候他们一起在村长爷爷家玩，午休的时候杨平安就会给她唱这首歌哄她睡觉。
十周年的校庆学校准备大办一场，甚至邀请了学生家长到学校去看演出，演的好的班级是会给学生们发礼物的，虽然礼物大都是些笔记本或者笔和杯子什么的，但是图个热闹，大家都挺高兴。
到了校庆表演那天，班主任特意到外面去借了演出服，男的小西装，女的连衣裙。可没想到余一偏偏在那天掉链子了，余一很少感冒，可每次感冒都很严重，发烧能反反复复的烧一个星期。校庆头一天刚觉得有些不舒服，没成想第二天嗓子就哑了，不止哑了，还发烧。余一硬挺着去了学校，可余一是领唱之一，彩排的时候她一张口，大家都笑了。
说什么也是唱不了了，她被老师换了下来，表演的时候全班同学都站在台上，只有余一一个人躲在幕布后面的缝隙里委屈巴巴的跟着音乐合唱。
林兰受邀来了学校，看了会儿表演发现余一没上台，垮着个脸回来的时候林兰就猜到怎么回事了。
摸了摸余一额头烧得比早上走的时候更厉害了，林兰问余一要不要回去，余一不走，坚持要把演出看完。林兰没再管她，又和班主任寒暄了几句，说家里小卖铺不能一直没人看着这就回去了。
还没走出多远林兰突然被一个女老师拉住，那女老师看起来有些激动，问：“你是林兰，没错吧？”
林兰也愣了一下，才认出来这是她之前教书的同事，笑了笑也问道：“你是……周老师？你什么时候来的同州村？”
她们两人同一年任教，之前关系也不错，林兰辞职以后就没再有联系了。
“刚来一两个月，从你离开学校以后我们这都有多久没见过了？你也是这个学校的老师？”
“不是，我女儿在这上学。”
周老师笑了笑：“那你待会儿可得拉过来给我看看，我还没见过你女儿呢！对了，你现在在哪儿教书？”
“我早不教书了……”林兰脸上笑容僵了僵，又说：“我在村里开了个小卖铺，你要是有空就到家里去！”
今天周老师是负责给学生发礼品的，聊天的功夫后面等着领奖的学生们都排起了长龙，周老师干脆把林兰拉过来：“反正你也是来看演出，顺便一起帮帮我吧！我登记名字，你给她们发礼物！”
“不好吧？我不是你们学校的老师。”林兰有些推辞。
不等她再说什么，周老师直接把礼物箱子递给她：“不打紧，你算半个老师，快发吧！你看孩子们都等急了！”
林兰就这样跟着周老师一个一个的给孩子们发起了礼物，孩子们一口一个“谢谢老师！”叫的林兰心里暖洋洋的，她好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好像突然回到还在教书的那个时候，她是真喜欢那群孩子们，也是真喜欢当老师，她想，如果没有当年那场意外，她大概一辈子都会教书吧？直到她说不动话，走不动路，也拿不起粉笔的时候……
在发给其中一个男生的时候，突然有个女人冲过来一把将林兰推倒在地，牢牢将那男生护在身后，所有人愣住了，林兰在看清来人的长相后也愣住了。
这个男生就是陈乐，在一周前刚刚转学到了余一班上。
而这个女人就是高茵，是学校新来的教导主任。
高茵看到林兰像疯了一样的破口大骂道：“为什么哪儿都有你？你是这个学校的老师？你凭什么还在做老师？你到底要害死多少个人才甘心？”
地上的林兰愣在那里不动，周老师也认出了高茵，她把林兰扶起来，说道：“林兰不是我们学校的老师，她早就不做老师了！”
这话虽是帮林兰解释，却也是实实在在的戳到了林兰的心口。
高茵听了面色狰狞的大笑：“好好好，你若还是个人，你若还有做人最基本的良心，就永远不要靠近学校！”
围观的人渐渐多了起来，高茵领着陈乐走了，余一从看热闹的人群里钻进来，杨平安和周光耀还有李季跟在她身后，余一从未见过林兰有过这样失魂落魄的时候，她轻轻握住她的手呼唤林兰：“妈妈……”
“你回去吧，我没事。”林兰面无表情地推开她。
这一幕林兰从未想过，怎么她的人生还能戏剧到这种地步？
生活总是在她不经意的时候朝她砸石头，要么平淡如水，要么狂风骤雨。
偏偏就是在她刚生一丝对教书的幻想，却在下一刻就碰上她最不愿意面对的人。
她至今还记得高茵当年崩溃的朝她发泄的模样，那画面依旧清晰，历历在目。
高茵总是让林兰离学校远一点，这话她当年也说过，不管是自愿还是非自愿，林兰也算是做到了。林兰心里觉得欠高茵的，所以高茵无论怎么对她，她都受得住，只是偏偏余一也在场。
让一个孩子去目睹一个母亲的凄惨，这对林兰而言比高茵打她骂她还要难受。
林兰心里清楚，余一从小就很懂事，哪怕在这种时候她也会先来安慰林兰，可身为一个母亲，最是不想让孩子看到她最难堪的模样。
“没想到她也在这里……”周老师看着林兰，也不知道该怎么宽慰。
这时候林兰突然想起来之前在小卖铺看见的人，苦笑道：“上周在我家对面看着个人就像她，我还以为不是呢……”
周老师拍了拍林兰：“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不管是你还是她都看开些吧！况且当年那只是个意外，不是你的错！”
“看来今天我是帮不成你的忙了，你先工作吧，我这就走了！”
林兰出了学校，余一跟在她身后，长长的路上两人都沉默着，天阴沉着，风吹过来带着大海淡淡的腥味。
村里的人都知道林兰总会盯着学校发呆，只是没有人知道，那背后是个怎样悲伤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