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请多关照，源濑京
“啊……”
“…啊啊……”
“啊……好想死啊……”
一个小时后，家中。
方洛的嘟囔像是断断续续的电视信号般响起，而他已经如此，躺在家里的沙发上一个小时了。
狼藉一片，堆满三宝乐易拉罐的家里。
看着天花板，方洛颓靡的眼神没有聚焦，他只是从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过着记忆。
自己的记忆，他的记忆；方洛的记忆，源濑京的记忆。像是在看电影一般。
方洛本来很想死的，回来的时候就想看看会不会再穿越一次，这糟糕的世界是否会有结局。
但是从墓园回来之后，记忆中闪过的白色画面让他犹豫。
那放在床头柜的郁金香总是会在想要轻生时闪过。
于是方洛犹豫了。
…他也在想之前自己那么轻易的跳楼…母亲知道后是否伤心…
可是这种问题想不明白，所以方洛像似发呆般度过了一个小时。
他的桌旁边还摆着一个日记本，是方洛从卧室里面找出来的，虽然上面写的日记不多，并且到两年前就停止了。
但方洛把它看了很多。
这是源濑京的日记。
寻死的想法在随着时间缓缓动摇，躺在沙发上的方洛用手挡在额头上，发呆，发愣，发怔…
源濑京背负的东西让他所犹豫，而想起自己那么轻率的死去，也未曾给母亲和父亲扫过墓…
他们听见自己的死讯，大概会苦涩吧。
方洛心底还是想死，不过他还没有下定决心。
于是方洛翻了个身。
翻身的时候还不小心把桌边的遥控器打下来。
他不知道这个操蛋的世界为什么会让自己穿越…要是随便找个别人都没有这样的烦恼…
寻死的人之所以寻死，是因为不想活了，这个世界它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吗？
糟心…
“……”
方洛幽幽叹气，恰好侧着身的他看见那本日记本。沉默几秒后，他伸手拿起日记本。
结果翻看了一会儿后，手便慢了下来。
接着又用笔记本盖住自己的脸。
方洛想，自己是死不了了。
可是他也不是很想活。
所以现在瘫在沙发上生无可恋。
生无可恋的方洛睡了一会儿后，又慢慢伸手，拿起盖在脸上的日记本。
他翻看到最后几篇日记，这是之前一直没看的那几篇。
方洛的眼神里有些黯淡，只是不再没有光泽。
日记上写自己离家出走了，原因是考试没考好让美玉子生大气，而大概是处在叛逆期源濑京也不惯着美玉子
最后收尾是在朋友家被美玉子找到，她虽然还是很生气，但是不再逼问成绩，牵着手回家了。
方洛放下笔记，仔细想想，之前也有过这样的事情。
高二的那年模考成绩一般，母亲问自己高考有没有把握，那时自己觉得朋友够多吊儿郎当，就没把学习放在眼里。
结果考试成绩下来，化学物理十多分的成绩让母亲拿出鸡毛掸子，追着抽了一条巷子。
现在想想自己要是努力学习的话，母亲也会多露出一些笑容吧…
想到这里，方洛慢慢坐起身，不再瘫在沙发上发呆。
‘如果母亲看见我变成可以让她骄傲的人，一定会开心吧…’
方洛遗憾心想，恰好无意的眼神一撇，发现这一篇日记后面还有追加。
他翻过页，发现字迹不是同一时期，说明是之后‘自己’写上去的。
「要是当时好好学习，妈妈也会对我多露出笑容吧，一直让她操心了。」
方洛沉默地看着追加的话，又往后面翻，发现后面几篇也有。
「我现在已经试着戒烟…不过没有戒掉，难过的时候总是想抽。」
「料理的确很难。」
「郁金花又涨价了，那个开花店的老板让我有些想修理他，不过要是打走了他，他不卖我花就麻烦了。」
看上去潦草的字迹里面，方洛感受到了过去的源濑京的心境。
他一直在试图改过…不过……
方洛抬起眼眸，看着现在家里还没有收拾的一片狼藉，三宝乐的易拉罐和烟灰缸里的垃圾，半晌收回视线。
“……”唉。
叹气，方洛又叹气了。
他已经看完了全部的日记，知道源濑京的遗憾，他想让妈妈知道现在的他在努力改过。
那么自己呢？
方洛觉得自己也有遗憾，年少时没能成为的让母亲骄傲的人，在社会上也想过要是重新念书会有多好…
尽管这不是他想前往的结局，但现实不讲理由的将方洛从死亡拉回来，并给了一个相似的重来。
现在该怎么办呢？
…有着遗憾的自己是没能好好读书，度过那段青葱的校园时光，是没能成为让母亲省心，可以欣慰微笑的人。
有着遗憾的源濑京一样是没能好好读书，并且更糟的是身为不良退学已经一年。无父无母的他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是孑然一身。
这样的人生真的是糟透了。
和之前的自己比，仿佛一模一样的，糟透了。
对啊，一模一样的糟透了啊。
那么…自己的遗憾和他的遗憾似乎也是一模一样。
方洛心想，沉默了很久很久，看着那本笔记本想着过往。
他其实很想死的，但扫墓的约定在脑海中徘徊不去，源濑京已经消失，这里只有方洛。
要是连自己也死去了，那明年的郁金香怎么办…
想起从墓园离开时涌出的念头，方洛也觉得跳楼的死亡并不是好的做法…因为没有人替父亲和母亲扫墓了，那里会堆满枯叶杂草，直到被人遗忘。
果然，无论怎么选择都会有后悔。
人总是要是带着遗憾死去的话，会变成地缚灵吧。
方洛慢慢的轻轻吐气，想到这里的他忽然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对的，可如水波荡漾开的念头在最后占据全部心底。
站起身时不小心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却又继续的慢慢走。
以后会怎么样坦白说没有实感。
能不能改过自新也不知道。
也许可以再死一次，但也许又会有下一次相同的境遇。
而且，要是这次死了，源濑京所挂念的郁金香不再会变得鲜艳。方洛的遗憾也又会变多。
这样未免太残酷了。
拿起那本笔记本，方洛在房间里左右看了看，最后走到浴室，从身上摸索出打火机眼神平静。
…话说老家不是有一句吗？来都来了。
是啊，来都来了，方洛已经无法回去，只好继续每年替他给美玉子扫墓。
顺便也替他弥补日记本上没能做到的事情好了。
顺便也替自己做做夙愿。
“沓。”
当点燃的打火机顺着笔记本的角，幽幽的蓝火将纸张点燃，记载了很多故事的笔记本在方洛的眼中被缓缓燃烧。
黑色的灰烬落在地上。
方洛一言不发地看着，等到烧手的时候他才松开，眼眸低着轻声自语：
“其实我并不是很想活着，因为我觉得我的人生糟透了…但是难得重生了一次，还是穿越到你的身上。”
“要是就这样死了又死，未免也太糟糕了。”
“我的遗憾是没能成为有用的人，你的遗憾是没能让母亲对自己骄傲。”
“我们都有遗憾…所以也许是某种缘分。”
“以后我会替你那份一起活着，也是帮自己活着，这样的话我就不会那么容易想死了…而且要是死了，明年就没人去扫墓了…我知道的。”
“没能戒掉的香烟以后要戒掉，没能拿到的满分以后要拿到…没能成为的，让美玉子骄傲的人以后将会成为…”
“我会帮你弥补遗憾，也顺便帮我自己弥补遗憾…”
“做一个让她们骄傲的人吧。”
温和的语气落下，随着最后一点的火光消失，地面的灰烬成为了之前的笔记本。
“以后请多关照…源濑京。”
看着那堆遗骸，他慢慢站起身轻声。
随后。
第三次叹气了。
不过这次，他叹完气后，慢慢站起身望着一片狼藉的客厅，像是无从下手的陌生人挠挠头。
“这垃圾收拾起来可是有点麻烦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