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契丹人
半个月来,赵弘殷开始在县里进行改革。
对55岁以上,失去劳动能力的孤寡老人发放最低生活保障,让他们老有所依,正所谓百善孝为先;
又把官府拖欠的土地,发放给成年男子耕种;
还借着诗会,向城中商户筹款,购买良种,发放给躲租税的农民,让他们必须种地,
在当众鞭打了几名执行不到位的官差后,大生产运动顺利的推广了下去。
乱世将至,粮食最贵。
向商户收重税,确实能应付暂时的朝廷征税。
但却不能从根上解决问题,其实答案一直都是明摆着的,只要一两年实现良性循环,吏治清明。
砀山县就能越来越出色的完成朝廷各项指标。
冯家树大招风,赵弘殷又有砍树的实力,冯道一开始还有所担心。
在看明白赵弘殷的笨办法后,他也不得不承认,大多数时候,笨办法才是最好的办法。
第一年税赋肯定不理想,因为第一年只能让百姓富起来。
这个富也是相对于他自己的穷,跟那些真正的商贾没法比,但负责考核的是县令父亲。
对别的县令最大的问题,对赵弘殷来说,反而不是问题。
不是别人没想到,而是没有一个好父亲。
月里朵这半个月来,总是腻歪在赵弘殷的身边,表现的很懂事。
对于赵弘殷的施政理念,领悟的,甚至比冯道还多。
当一个人干出让自己骄傲的事,总想炫耀一下。
对于月里朵和冯道,赵弘殷并没有藏私,将现代理论转化成他们能听懂的语言,讲给他们。
赵弘殷不知道这两人能听进去多少。
有篇课文讲的好,臣的妾,怕臣;臣的下属,有求于臣。
所以,他们得听我的,不听也得听。
以后他们成为了大人物,百姓也能少受点苦。
只要有利于百姓,又有利于自己的,赵弘殷就坚定的推行下去。
给这个大生产运动起的口号:“脱贫”。
百姓多一些粮食,就能在乱世中,多一份活下去的希望。
砀山县的百姓震惊了。
县令见了不少,脑袋坏了的,这还是头一次见。
但砀山县每个百姓都知道,赵县令确实是为民着想的好官。
所以当有鸣冤鼓想起来的时候,赵弘殷一点也不意外:百姓们终于觉醒了,鱼肉乡里的恶霸,该是让你看看我赵弘殷厉害的时候了。
赵弘殷抬起头来,皮笑肉不笑的看向对面还在整理案牍的冯道:“要审案子了,准备好了吗?冯主簿。”
冯道心下就是一紧,自从赵弘殷上台以后,他已经千叮万嘱父亲,不要再去做以前那些逼良为娼,放高利贷,伤天害理的事情,要收敛一下。
大人这是等着机会,要树立官威呢?
希望一会儿击鼓者的事不大,别花太多钱。
当然,是花在赵县令身上的钱。
这么多天,没有击鼓喊冤者,不是砀山县海晏河清,政治清明。
而是大家都知道:主簿冯道就是首富冯良建的儿子。
主簿分管公堂,捕快,牢狱等各方面。
又有哪个老百姓会去告状呢。
故此,没有人傻的会去敲鸣冤鼓。
对于上任后,第一次审案,赵弘殷十分重视,让衙役多放点百姓进来,告诉他们,不管是谁犯了王法,赵县令都会秉公处理,绝不轻饶,肯定会为民做主的。
敲响鸣冤鼓的是一个强壮的契丹人,赵弘殷敲响了惊堂木,问道:“堂下何人?”
随着赵弘殷一声问话,左右各六名衙役,一共十二名衙役嘴里一起发出了“微!污!”的声音,梢子棍不断戳击地面以壮声势。
堂外围观的百十号群众,立刻就噤声了。
契丹人昂首道:“我叫啜里只。”
照理说,一敲惊堂木,衙役一微污,堂下之人就得跪下喊冤,对于契丹人没有跪,赵弘殷作为一个现代人表示理解,并没有深究。“你有何冤屈?”
啜里只:“我想让大人把我的未婚妻还给我!”
冯道看了一眼赵县令,没想到你个浓眉大眼的,背后竟然还干这种事,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实在是太好了,看来能省下一大笔银子了。
12个手持梢子棍的衙役笑了,尽管他们是专业的,一般不会笑,除非忍不住。
赵弘殷吃瓜吃到自己身上,他可是要做为民谋幸福的好官,岂可容他人污蔑,立刻就把平易近人扔到了脑后,“放肆,堂下之人,见到本官因何不跪。”
心中暗想,你最好别跪,一会儿让衙役们帮你跪。
啜里只很识时务的跪下了,这次不用赵弘殷问,自己主动开口了:“我的未婚妻叫月里朵,我们早有婚约,是不是被你从群芳楼要走当小妾了。”
赵弘殷立刻就瞪向了冯道,心中充满疑惑,冯家这么头铁的吗?
为了让我名誉受损,这是要撕破脸吗?
冯道刚才还捂嘴偷笑,听到是月里朵的未婚夫,也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委屈的看向赵弘殷,摇了摇头。
赵弘殷看懂了这个表情,冯道表示真的不是我,我比你还懵圈呢!
要知道历代王朝都把“三纲五常”当做维护统治的最底层逻辑。
朝廷命官是百姓的“父母官”,百姓是“子民”。
在这种社会氛围之下,当出现“民告官”时,自然就被视为以下犯上。
父再不对,子也不能告父,这是不孝。
子再不对,父也不能夺子妻。
父夺子妻,这可是乱了纲常的!
赵弘殷心想,好在自己还没有碰月里朵,一切都能挽回。
但转念一想,不对啊,我从妓院把人救出来的,怎么从见义勇为到强抢民女了?
关键这事你不能进行辩论,本来有理,也变成无理。
赵弘殷:“啜里只,你可知民告官,如子杀父,先打五十大板,就是胜了官司,也要流放两千里,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啜里只:“我只问我的未婚妻月里朵,是不是被你抢到了你府里。”
赵弘殷无语了,这人怎么四六不通呢?
看着挺壮的一个小伙子,合着光发育身体了,脑子忘发育了。
大家熟人,不就是前任吗?
有一个冯道,也不在乎多你一个啜里只。
私下沟通不行?
双向选择,自由恋爱,有know?
但这话,也不能在公堂上说,尤其是新官上任,还有一百多现场吃瓜群众的面说。
赵弘殷:“啜里只,既然你不听本官的好言相劝,那么本官只好秉公处理了,左右衙役,将状告本官强抢民女的刁民,重打五十大板。速去传召本府丫鬟月里朵,当庭对质,看看月里朵是本府从妓院解救出的可怜人,还是强抢民女的恶官。”
这话一说,吃瓜群众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大人一直在做好事,这符合他的人设啊。
看来一会儿,就会出现撮合丫鬟和他未婚夫的戏码了。
赵弘殷觉得此人是真的勇啊,就脑子不好使!
他已经听到哨子棒打在啜里只屁股上沉闷的声音。
别说赢官司流放两千里,带走月里朵。
就是这五十大板,都不一定能挺过去。
衙役打板子,有文打、武打之分,所谓文打,就是声音听着大,但是犯人没事;武打相反,声音不大,能把人屁股打的稀烂,命都留不下。
据说南方一道名菜,撒尿牛丸就是转行厨师的衙役发明的,可见这板子的威力之大。
冯道跟着传召月里朵的衙役出去了,半路拦住了他。
不让他真的把月里朵叫来,只让他一会儿回去,就说月里朵外出,未曾寻到。
冯道看的通透:第一,吃到大贪官赵弘殷肚子里的,还能再吐出来?第二,月里朵草原服饰,长得还这么漂亮,只要在大堂一出现,再无一人说赵弘殷是好官了。
谁能见到这样的女子不心动,那个叫啜里只的汉子就赢了。
赵弘殷的恶名,就坐定了。
他冯家,就会被赵弘殷记恨上。
大堂上,动手的衙役不能不称赞啜里只一声“好汉子”,直到昏迷,硬是没发出一声惨叫。
但再动手下去,这人就要死了,节奏放慢,看向赵弘殷和冯道,希望能得到进一步的指示。
恰在此时,传召月里朵的衙役回来,说未寻到。
赵弘殷一拍惊堂木,朗声道:“停,将人贩收押,打入大牢,待丫鬟月里朵寻到,开庭再审,退堂。”
衙役将已经昏迷的啜里只,架进了大牢,地面上流出一道血染的标线,引得百姓议论纷纷。
赵弘殷很纠结,月里朵真要回草原的话,他该怎么做?
是挽留,还是目送?
真是鱼没吃到,惹了一嘴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