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心自癫狂我登阶
血泊中，横七竖八躺着数十具尸体，个个被电得皮开肉绽，身上插满了弩箭。
在这小小山坳中，紫青观精锐被一网打尽，延绵千年的道统就此断绝！
尸堆中，一个焦黑的身影动了动，接着，他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充血的双眼缓缓环顾。
“啊！！！”
嘶吼声响彻天际，归霞子老泪纵横。
失控的雷电使他心脉受创，护体真气无法聚拢，他只得躲在弟子身后，但也中了三箭，虽血流不止，却未伤及要害。
慢慢抬起头，他望向巨石上站立之人，目光怨毒。
“诡诈阴邪，心狠手辣……”
他死死盯住含灵，口中喃喃自语，鲜血自嘴角不断流下。
双目圆睁状如疯狂，归霞子厉声怒吼：“你不是林灵儿！你究竟是谁？！”
“呜……呜……呜……”
悠远的号角声从山崖之上传来，一面黑色大旗在紫青观殿宇上升起。
那黑旗之上，有一弯白色新月，宛如锋利的镰刀。
此旗升起，昭示着暗阁的另一路人马已然得手，调虎离山后，观中只剩事不关己、离心离德的外门弟子，自然不堪一击。
“清平道！”
归霞子浑身打起颤，再望向含灵，满脸不可置信，“你……你竟是清平邪教的人？”
“韩士元，你顶着正派高人之名，行龌龊卑劣之事早有前科，还记得十六年前，衍州，风口村吗？”
含灵目光悠悠，声音平淡，仿佛在诉说家常，“你奸杀了三名女子，还吸食她们的精血，当年虽对你做了惩戒，但你并未悔改啊。”
“你……你……”
怨恨变成了恐惧，归霞子浑身发抖，颤声道：
“此事只有她……她才知晓，你如何得知，你……你是谁？是谁？！”
含灵并不回答，一脸平静地看向他，淡淡道：
“紫青观一脉因你而断绝，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归霞子惧极反怒，指着含灵厉声道：
“你少狐假虎威！那人十年前就死了！就凭你一个黄毛丫头和几架弓箭，能奈我何！”
他眼中再次浮现怨毒之色，又恨恨道：
“今日算我栽了，但凭你们还留不下我！来日方长，从今往后，定叫尔等昼夜难安！我会一个个找到你们，吸干你们的精血，炼成鬼奴！”
含灵眼中闪过一抹精光，看着状如癫狂的归霞子，笑道：
“我知道你能跑，当年啊，就算刚被阉了，你也挺能跑啊。现下，再当一回丧家狗也是熟门熟路，啧啧……”
她摇了摇头，一脸嫌弃，“十六年了，韩士元，你还是一如既往没长进！”
这件丑事虽不为外人所知，却是归霞子生平之痛，听得此言他心头狂怒，又见百步之内并无他人，于是恶向胆边生，竟生出擒住含灵做人质的念头，如能借此走脱自然大妙，若不能也要这女娃陪葬！
当下，他喷出一口血，强提元气，爆喝道“受死！”，身形如浮光掠影掠过尸堆，飞身跃上巨石，一把抓向含灵！
“嘭！”
随着一声轻响，少女化作碎片消散，老道手上紧紧抓住的，是一个草人。
“幻术！”
归霞子如遭当头一棒，立时怒急攻心，又喷出口血来。
只听身后传来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他转身望去，只见浅浅雾气中，含灵从山坳外款款走来，手中拿着另一个草人。
她边走边笑：
“韩士元，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本座从不与人正面对决，你忘了吗？”
“妖女，你不可能是她！你究竟是……是……”
话还没说完，归霞子就觉手上剧痛，低头看去，才发觉紧握的草人内藏有数根尖齿，手掌已被刺破，半截晶莹之物正扭动着钻入伤口之中。
含灵举起手上草人，用力捏了一下，老道立时双目泛红，浑身抖若筛糠，一头栽倒在地。
长风卷地，无数殷红的野花随风而起，又缤纷落下。
含灵站立在尸堆中央，红花渐渐覆满全身，仿佛披上了血衣。
“林灵儿，我借了你的身子，也为你报仇了！”
她口中喃喃自语，看着横七竖八的尸体，心头既悲凉又痛快。
“什么名门正派，什么千年传承，土鸡瓦狗之辈、蝇营狗苟之徒尔！从今往后，当杀便杀，绝不姑息！”
说罢，她伸展双臂，眉心金光大盛，四下的风越发猛烈。
狂风中，道道新魂化作白烟从一具具尸体中飘出，围绕含灵形成了一圈旋转的白色烟带，而后又迅速注入她眉心处的金色新月中。
突然，她身影摇晃，张口喷出一口鲜血！
“教……仙师！”
玄鹄冲了过来，扶住含灵摇摇欲倒的身体。
她抹去口角的鲜血，望着四下飘散的新魂，叹了口气，幽幽道：
“我还是太心急了，可是，已三十五年了！我……我不想再等了！”
说罢，双眼一黑，晕了过去。
……
含灵悠悠转醒，环顾四下，发现自己正身处一间雅室之中。
房中家居皆为楠木所制，四下漂浮着淡淡的兰花香气。
她只觉灵台清明，浑身舒坦，因吸魂反噬而损伤的经脉已无大碍，此刻，肌肤上尽是泌出的黑臭之物。
见状她心下一喜：莫非在睡梦之中，已将吸入的魂力全数炼化了？
忙调运丹田元气，只觉气息充盈，经脉舒畅，一道淡淡灵晕浮现于周身，丹田中原本的三道青色气旋变成了五道，五道青气之上还多了一个更大的蓝色气团，这是真气化灵、归元筑基之象！
当今天下灵脉断绝，修行一道早已衰微，修士们穷极一生大多无法筑基，而她这具身体不过豆蔻之年，竟已步入筑基之境，若传出去怕是无人会信。
不过，在魂魄中那神物的加持下，此事实属平常，含灵上一世便体会过了，现下略一欣喜便也罢了。
含灵起身盘腿而坐，调运神念，从新生的两道青气和那个蓝色气旋中抽离出了十二个灵元光斑！
她昏迷之时乃中元过后两三日，既然还可以从新生的元气团中抽离灵元，说明现下未到白露，想来她昏睡时日不算太久。
展开丹田内的经卷，以神念逐一扫视其上的术法，她反复思量后做出了选择，这次，并没有再点亮下阶下品术法，而是耗费十粒灵元点亮了一道下阶中品术法：
刺血陷阵：下阶中品，以眉间血敷面，可激昂战意陷阵不退，十步内袍泽皆同心死战，每每施为须耗蓝气一缕。
如非必要，含灵从不喜亲自动手杀敌，此法可使选中之人成为自己最锐利之刃，领着十步内的袍泽齐心力战，危机时刻兴许能扭转乾坤。
看着剩下的两粒灵元，她想了想，并未使用。
一旦过了今年白露，在明年处暑之前，即便修为再次提升，也只会增加每日施术次数，而不能再从元气中抽取灵元，不如留下这两粒，据日后之需再选合适术法点亮更为妥当。
一切完毕，含灵长舒一口气，起身离开了床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