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灾厄图书馆，其一
竞技场背面，呈现在克拉眼前的，是如梦幻般的美丽景象。如果不是为了战斗，在此地驻足或许也不失是个好选择。
五彩斑斓的鱼群于身边游曳，搭建起美丽的彩虹桥。各式没见过的生物大摇大摆穿行而过，它们每一次摆动鱼鳍都会在空中拨开淡淡波纹，就好似置身于水中。高悬于上空的魔法太阳被两只庞然大物所遮挡，这两只巨物有着近似鱼的外表，却是如此的巨大。从下方看，克拉只能窥得它们如天花板般带有黑白条纹的柔软腹部。
即使明知道此刻自己正身处战场上，克拉还是短暂分了神，但他也并不为此后悔。像这般美妙的画面，克拉只在小时与弟弟一同看的童话书中见过。那本书是塔基拉从垃圾桶里捡来的，哪怕臭气熏天，他们兄弟俩还是乐此不疲的翻开了一遍又一遍，对书里的故事充满着憧憬与期待。
书里描绘了这个世界并不存在的，美丽的“海洋”。那片蔚蓝的海域中，不存在凶恶的海兽，也没有风暴笼罩，永远静谧和谐。在被人视为怪胎，饱受他人白眼的难熬时光中，这本书给他们带来了极大鼓舞。克拉曾一度有过幻想，要带弟弟出走，一起去找寻这片乐土。
只可惜还没来得及行动，父母便先一步将他们卖给了山羊头，梦想也随之破灭。自那以后，他们便不再是孩子，甚至不再是人，只是家畜。而家畜并不需要梦想，他们所要的做的只有服从。在一次又一次鞭打中，克拉的心死在了那里。
但在目睹眼前这一切以后，克林突然有种世界突然亮起来的错觉。他捂住自己胸口，那里从未如此鲜活的跳动过，震撼的鼓声响彻全身，唤醒埋葬于灰烬中的灵魂。早已死去的，名为克拉的少年，在此刻怀揣着幼年时的梦想奇迹的复苏了。
“谢谢，米歇拉小姐。”哪怕这只是对手用来对付自己的手段，克拉仍旧衷心向着面前的女孩道谢。这与比赛无关，只是出于个人角度，感谢她唤醒了他在黑暗中逝去的灵魂。
坐在轮椅上的女孩露出恬静的微笑，端庄的模样让克拉有种错觉，自己不是在决斗，而是应邀来参加女孩的茶会。
“你知道吗，头顶上的大家伙叫做鲸鱼。看着像是鱼，其实和我们一样是哺乳类动物呢。很奇怪吧？但这些生物都曾确实存在过，生活在旧世界的海洋里。”
女孩也不主动进攻，抬手指向漂浮在空中的庞然大物，兴致盎然的解释道。
克拉并不完全理解女孩的话。她是在说这名为鲸鱼的大家伙其实和人类是同一种生物？那未免过于不可思，明明二者的差距是如此巨大。
“真想让小塔也亲眼看看啊。”克拉不甘心的撇撇嘴，谁叫偏偏这般景致是出现在决斗场呢，真是不凑巧。
“我家那位也一样。”米歇拉用力点头，对此仿佛深有体会。“让我那笨蛋哥哥看见一定会高兴的叫起来的。然后便会猛夸我，让我多表演给他看看。他就是那样的笨蛋。”
“你们兄妹两感情也相当不错呢。”提到自己哥哥的时候，米歇拉的语气既苦恼又自豪，克拉忍不住感慨。
“当然，正因此我要出手了。虽然我对这场比赛兴趣并不大，但既然雷欧他希望借此摆脱诅咒，那我也会尽力奉陪。要是输在这里肯定会被他笑话的。”
米歇拉眼中的光芒飞速流转着，克拉仅是不小心瞥上一眼便感到头晕目眩。知道神之义眼能力的他赶紧将目光移开，同时集中精神召唤出虚影，随时做好了进攻的准备。
“啧，被发现了吗。我还以为我们可以一直聊下去。”
目前还不清楚女孩的神域究竟有何效果，克拉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用虚影保护住自身，在她的身边等待时机。
通过虚影之间的联系，克拉知道弟弟正处于优势，说不定一会便能将对手打败，然后赶到这里来。而女孩似乎也有与同伴联系的手段，正因此才会如此着急出手，但克拉可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她会从哪里开始发动攻击？神域的规则又是什么？目前掌握的情报还是太少，又偏偏是他们作为第一战出场，真是太糟糕了。
克拉一时间思考了许多，但始终无法确定究竟采取哪种行动才是正确的。而女孩口中说着要动手，实际上自始至终也没有动弹过分毫。
僵持之际，克拉的鼻腔毫无征兆的窜出暖流，他随手一抹，左手上却沾得一片猩红。
这是我的血？克拉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无法理解现状。
是毒吗？不，在一开始他就检查过，这里的空气比霍利兰德还要清新，根本没有掺毒的可能性。
但又不是女孩所发动的攻击，她的一举一动都在克拉的监控下。别说是手，哪怕只是手指略微动弹一下他都能有所察觉。如果在这种情况下她都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发动袭击，那战斗早就能在开始的一瞬间结束，完全没必要在这里浪费口舌。
“还不明白吗，战斗从我们踏足此地时其实就已经开始了。”
“是神域的规则吗，看来是我大意了呢。不过是什么时候开始生效的？”意识到自己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走进敌人的陷阱，克拉苦笑一声。但他也不打算放弃，试图从女孩口中套出线索来。
但米歇拉并未直接回答他，反而提出了一个似乎与战斗完全不相干的问题。
“你觉得人类最大的灾厄是什么？”
克拉不做声。有着刚才的教训，他拿不准这是否又是个圈套。
“不愿回答吗，不过这也无所谓。”
没能等待到克拉的回答，米歇拉摇摇头，依旧温和的缓缓开口。
“地震，风暴乃至强大的个体或许都能被称作灾厄。面对这些不可抗拒力时生命会凋零，城市会被摧毁。但不管怎样，哪怕仅留下饱受蹂躏的大地，人类总会想方设法留下火种，重新建立起新的立足之地。唯有一种灾厄无可战胜，智者会为之发狂，愚者更是会在崩溃中死去。而这一灾厄的名字————是知识。”
“人类的大脑是有限的，所能理解的东西相较于知识本身无比狭小。可偏偏我们身负着名为求知欲的诅咒，终有一天会如同逐火的飞蛾一样，在满怀希冀中灭亡。而刚刚我所做的，只不过是在你身上加快了这一进程而已。”
“换言之，知识即为灾厄。这是迟来的问候，欢迎来到我的神域————灾厄图书馆，克拉·塔尔科夫先生。”米歇拉摊开双手，坐在轮椅上，如宫殿主人般庄重宣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