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值得:在苦难中寻找生命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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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者序

本书的翻译出版历经四载春秋,其间诸般况味一言难尽,如果就用一个词形容,那会是:万分值得。

作为一名心理咨询师、培训师,我的系统受训背景是在接纳承诺疗法(ACT)和正念领域,刚接触这本书时,我并没有DBT的学习背景,本以为这是短板,但在学习过程中我才逐渐体会到这种“无知”的天然优势,使得我更能从普通人的视角投入玛莎·M.莱恩汉的传奇人生,陪伴她从青少年时代突然被关进精神病院饱受折磨的苍凉苦痛,行至她成年后百般挣扎进取并获得心理学博士学位的骄傲自证,直到她求索于漫漫长路并汲取东西方的心灵智慧,最终通过开创DBT成功兑现了她毕生的誓言:我要帮助自己从“地狱”中逃脱——只要我做到了,我就要开辟一条道路,帮助他人也成功“越狱”!

据说,孔雀会吃一种有毒的植物,利用其中的毒素增进羽毛的光鲜亮丽。玛莎就得益于她自身重重苦难的锻造,从中淬炼出非凡的智慧以奉献世人,而我则有幸每每全然忘我地沉浸于她的心灵世界,与她同悲喜、共命运,时而欢欣鼓舞,时而潸然泪下,颇有“不疯魔不成活”之感,这是我在翻译以往七八本心理学著作时从未有过的深刻体验。玛莎原来的文字真切朴实、横冲直撞、不加修饰,甚至可用“全无文采”来形容,但透过她的独特文风,我们却能触及并震撼于她那世间罕见的真挚、高贵和丰盛的灵魂,它本身就最能助人疗愈疾苦、绽放新生!鉴于原书的写作风格,我斟酌再三,在翻译时既没有完全直译,以避免让读者感到晦涩无味,也没有随心所欲跳脱原文,而是以一种忠诚、审慎和善巧的方式尽可能传递她的思想和情感,然后反复打磨译文直到我能力的极限。这项极具难度和挑战的工作本身也需要熔炼“辩证”之智!

译罢搁笔,玛莎在我心目中是怎样的一个人?我想简要谈谈她的天性、个性、精神性和女性特质。她的天性中有精神疾病的易感基因,之后又受到“创伤性缺乏认可”的成长环境的影响,同时她的天性中也有着深沉忧郁与活泼明快、彻底失控与坚强自主、全然投入又善于抽离等诸多方面的“辩证”元素。她的个性属于愈挫愈勇的类型,她身上有一种突破桎梏、永不服输的坚韧和顽强,还有一种殒身不恤、拯救苍生的英雄气概,这使她宛若一位了不起的女侠。她的精神性特质也很突出,在真诚而热烈的追寻过程中,她不仅承受着自我否定的痛苦,也将其间的证悟作为她个人一路突围的真正依恃,作为DBT全然接纳理念和技能的智慧之源。最后,作为女性,她不断突破自身所处的时代文化和社会环境对这一性别群体的钳制。她也以一种全然忠于自身真实体验的勇气投入了几段恋情,虽然欢愉短暂、悲伤绵长,但这些波折起伏于她而言却是一种自我超越的助缘,她并没有沉溺于私人情感,而是始终以承担利益世人的DBT事业为重。

接下来,我想谈谈我个人对DBT的一些理解。首先,DBT的一个特点是把东方的禅修传统和西方的行为科学相结合,它强调接纳与改变之间的动态之舞,其技能训练包括四个模块:正念技能、痛苦耐受技能、情绪调节技能和人际效能技能,这些技能适用于多种精神障碍与非临床人群,效果历经长期临床科学研究确证,能够提升人们的生活效能,尤其在情绪调节方面颇有独到之处。其次,玛莎很善于从自身逃脱“地狱”的真实体验中提炼一些虽未见于前人研究但对她自己行之有效的理念和方法,将其纳入DBT,比如“创伤性缺乏认可的环境”和“适应性否认”等;她也主张DBT的治疗关系是平等、尊重、接纳和透明的,类似卡尔·罗杰斯所言的“一个人与另一个人的关系”,而不是居高临下的治疗关系,这些都充分体现了DBT相对普通行为治疗而言更具有“人本”特质。再次,“辩证”是在矛盾中寻求统一,是将“……,但是……”这种分裂现实的矛盾叙事转变为“……,而且……”这种整合现实的统一叙事,这种视角涌现出的解脱性力量是极其强大的。放下对立,直指实相,言语道断,一默如雷。人类对宇宙、自然、生命、人性、时空、真理和现实本质的深刻洞见必然会带来最有效的治疗智慧。就DBT而言,“辩证”的哲学体现在,用接纳与改变、理智与情绪、前进与后退等“成对的矛盾”因素,针对永续流转的当下现实做出有效回应的动态平衡过程之中。法无定法,不离中道。而这一切“辩证”之智,终究指向让人们拥有值得过的生活这一价值,不辜负“生”之机遇,不抗拒“死”之必然,于人世间充分地体验、创造和分享爱,正如玛莎所言:全部都关乎爱,生命的一切都是关于爱,爱与被爱!

本书的翻译工作分工如下:推荐序一、第1~29章由邓竹箐完成;第30~35章、后记、致谢和附录由薛燕峰和邬海皓共同完成;最终由邓竹箐进行全书的统稿工作。译者邬海皓老师身患抑郁症、焦虑症二十余年,他的人生因为接触DBT和阅读本书而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他很希望有类似心理痛苦的读者因此受到鼓舞,并为能和他的太太薛燕峰教授联手翻译感到心满意足。就我个人而言,我首先特别想感谢我的老师梁耀坚教授和祝卓宏教授,梁老师曾教导我要“普渡众生”,祝老师则对我说过“爱是唯一能够摆脱苦海的法门”,这些都与玛莎的理念和行动完全一致;特别想感谢本书的编辑,她对这份事业的忠诚、热爱和坚守是对译者最有力的支持;我还想深深感谢我的父母、爱人和一双儿女,感谢我的挚友左艳秋和张昕,感谢无数与我有缘相遇的读者、师友、来访者、学员和陌生人,我每天都在这因缘之网中感受着我们的联结与爱。万物有情,人间有爱,这正是我最“值得过的生活”。

如果说玛莎的写作源于她从自身血泪交织的生命历程中淬炼的深层智慧,那作为译者的我也将从自身饱经磨砺的人生际遇中陶铸的慈心爱意蕴于译文的字里行间。我在翻译时会经常凝望玛莎本人的照片,凝望她美丽而沧桑的面容,凝望她深邃而清澈的眼神,我从中汲取了无限的力量,余生必将勇敢成为自己。衷心感谢您已经融入我的生命,敬爱的玛莎·M.莱恩汉女士。

译者不算才疏学浅,译作依旧难免错失。诚挚欢迎各位专家学者、同行和读者朋友多多给予反馈和指正!期待你们赶快踏上这一趟激荡人心的阅读之旅,期待我们可以共同交流践行DBT智慧的心得体会,共同推动DBT在中国的传播和发展。播撒智慧之种,造福更多世人,离苦得乐在望,今生不虚此行!愿我们每个人都能真正——创建值得过的生活!(Building a life worth living!)

深深祝福亲爱的读者朋友。

玛莎·M.莱恩汉作为辩证行为治疗(DBT)的创始人,她开发的这种新疗法帮助成千上万具有自杀倾向和严重精神障碍的患者摆脱了困境;她因临床心理学方面的卓越贡献,获得了众多奖项;2018年,她被《时代》杂志列入100位影响世界的科学家,与霍金、牛顿、伽利略、爱因斯坦等人一起名列其中。

现在我们引进和翻译本书,正是希望能把玛莎从苦难、探寻和爱中收获的智慧分享给国内的心理咨询师和大众读者,也希望有更多的人能够了解DBT,学会情绪调节的方法和技术,过上值得过的生活。玛莎提出的很多行之有效的治疗理念和方法,都是受她个人逃脱严重的心理困境和学习成长为心理学家的经历启发而来。她把从个人经历中提炼的智慧与西方行为科学相结合,经过长期的临床科学研究,锤炼出了DBT这套科学有效的心理技能。我们引进本书的初衷是为心理健康从业者提供专业参考,但鉴于中外文化背景的差异,经由编辑和版权方商议确认,我们在翻译和审稿过程中,对原英文书中第10章以及其他章节中的个别内容进行了删改,特此说明。

邓竹箐

2023年初夏

于竹临心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