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心理扭曲的张通判

李宅大门外，几十名手持腰刀铁链铁尺的衙役捕快在前，上百名手持刀弓的绿营兵在后，将李宅的大门团团包围。

身穿五品官服的永州府衙三把手，通判张汝明站在人群中间，消瘦的脸上带着一丝亢奋的神情看着紧闭的李宅大门。

自从张家堡被吴三桂叛军残部所破，大哥被杀，家中女眷全部失踪之后，张汝明这段日子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整个人都消瘦苍老了许多。

在最初的悲痛之后，他发誓自己有生之年一定要为大哥全家报仇。

但是他只是一个小小的通判，根本没有调兵的权力。

知府虽然有这个权力，但是却不可能为了他们张家就大动干戈。

而且上次为了为了帮他们张家剿匪，永州绿营元气大伤，损失惨重。

知府颜祖庆自然不会再次轻易动用绿营的。

张汝明一肚子的愤懑，但是却也无法左右知府的决定。

再加上同知段福松平日里对他的掣肘，让他满腹的悲愤无处发泄，心态就逐渐变得扭曲起来。

他作为永州府主管刑名诉讼的官员，他这心里一扭曲，很多人就跟着倒霉了。

先是永州府衙大牢和下面各县衙大牢的里的犯人，但凡是跟山贼叛军有关系的，都被他弄到府衙大牢里一顿收拾。

所谓的收拾自然就是各种大刑折磨，很多人活生生被他折磨致死。

甚至很多时候，张汝明不顾体面，亲自给犯人上刑。

这段时间以来，府衙大牢里每天都充斥着犯人的惨叫哀嚎声，就连那些见惯了这种事情的牢头狱卒们也都觉得有点毛骨悚然。

但是没人敢去劝说。因为大家都知道三老爷有点不正常了。谁这时候去惹他，那纯粹是自己找不痛快。

万一给你寻个错处发落到大牢里，那就真的悲催了。

知府颜祖庆看着以前温文儒雅的张通判变成了心狠手辣，甚至有点疯癫的屠夫，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也没有干涉。

至于同知段福松自然更不会插手了，他自然是巴不得张汝明再疯癫一点，这样他的通判的顶戴估计也就戴不了多久了。

毕竟朝廷不会允许一个疯子当官的。

李弘这边在进入永州城之后，搞出了许多的动静来，一时间成为永州城风头无二的人物。

张汝明听说了之后，一开始没有当回事。

但是当李弘的消息越来越多的时候，张汝明突然就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李弘身上。

多年来断案的经验和直觉告诉他，这个自称从长沙府来的李公子有问题，而且还有大问题。

他甚至通过分析李弘的种种作为，开始怀疑起李弘根本不是什么贵公子，而是一个潜入永州城的巨贼大匪。

心中产生了这个念头之后，张汝明对于李弘的兴趣大增，立刻开始调查起了李弘。

他这一调查就发现李弘身上的疑点越来越多，因此也对李弘的怀疑越来越深。

但是他毕竟还没有真正疯癫，在听说了李弘有可能是吏部左侍郎的侄子之后，知道若是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动李弘，那将来很有可能会给自己惹来大麻烦。

就算自己想动，知府颜祖庆也不会同意的。

所以他只能暂时隐忍，派人一直监视李弘的动静。

他的监视很快就取得了效果，监视的人发现李宅的好多房子在李弘进入永州城之后，都在短短一两天之内被人或租或买，全部换了主人。

而住进这些宅子的人却都是一些壮汉。

而且这些壮汉身上的气质一看都不是平民百姓，而是带着一股军队的气息。

而且这些人深居简出，平时很少露面。

这让张汝明对于李弘的真正身份更加产生了怀疑，甚至觉得他有可能就是灭了张家堡的元凶。

按照杜峰所说，张家堡是被吴三桂叛军残部所灭。

可是三藩之乱平定已经有两年多了，如果这些叛军真的存在的话，那为什么过去两年都没有出现过，这个时候却突然出现？

如果说他们在山里躲了两年，那么这段时间他们吃什么喝什么？

而且根据杜峰所言，他遇到那些叛军的时候，叛军装备精良，旗帜鲜明，根本不像是在山里当了两年野人的样子。

而袭击新宁县董家，陈家和马家这三家乡绅的叛军同样是装备精良，旗帜崭新。

以上信息，再结合李弘突然出现在永州城，出手阔绰，行事霸道嚣张，还扬言要取代福威镖局的种种事情，张汝明心中产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李弘此人很有可能就是那支“叛军残部”的首领，也极有可能是灭了张家堡的元凶。

他手中的那些钱财全都是劫掠自他们张家。

这个推断让张汝明先是一惊，继而心中无比的愤怒。

贼人竟然如此胆大包天，不仅仅是视他张汝明不存在，更是视大清官府为无物，如此狂妄，如此嚣张，简直闻所未闻，骇人听闻！

但是这些仅仅只是他的推测，并没有确凿的证据。

再加上李弘给自己套上那层侍郎侄子的虎皮还没有被扯破，所以张汝明就算要动李弘，也没有办法。

更重要的是李弘身边还有至少上百名护卫。

如果李弘真的是“叛军残部首领”的话，那这些所谓的护卫显然就是“叛军士兵”了。

以张汝明的权限来说，他能调动的只有府衙和县衙的衙役捕快。

这些人对付一些普通的蟊贼还可以，但若是对上这些“叛军”，恐怕不够对方杀的。

所以张汝明虽然恨不得立刻将李弘抓进大牢大刑伺候，严刑逼供，但是却也只能紧咬牙关，继续隐忍。

他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他已经派人去长沙府调查李弘的真实背景去了。

只要那人回来，李弘的真实身份就再也藏不住了。

而就在今天，那个人已经回来了。

李弘的身份本就是完全虚构的，所以张汝明派去的人进了长沙府找到长沙的官府一问，就立刻知道了李弘的身份是假的。

调查的人一得到结果，立刻就全速往回赶。

而今天一大早，张汝明就收到了昨夜福威镖局被数百贼人杀入，总镖头林振南以下二十多人被杀，其子林平威被贼人掠走，家中金银财物以及账本全部失踪的消息。

这件案子太大，零陵县衙不敢办，很快就移交到了府衙。

张汝明听说之后，第一反应就觉得这个案子是李弘干的。

因为李弘完全有干这种事情的动机，也有这个实力。

张汝明立刻带人前往福威镖局勘察现场，果然发现了很多跟对面的李宅有关系的痕迹和证据，这更加让他确信了这件事跟李弘脱离不了关系。

而正在这个时候，他派去长沙府的人也回来了，告诉了他李弘的身份调查结果。

张汝明大喜，立刻跑去找知府颜祖庆，将一切都告诉了颜祖庆。

颜祖庆此时就算再不想惹事，也知道李弘的身份大有问题了。

所以听完张汝明的汇报之后，立刻派人去找永州绿营守备杜峰调兵，跟府衙一起围捕李弘。

杜峰很快就拨了一百名绿营兵，由一名把总率领，跟着张汝明来到了李宅门前。

这才有了前文的一幕。

“前后门都要严密封锁，不能让一个人跑出来，就是一只苍蝇也不能飞出来！”张汝明大声吩咐道。

“是！”

府衙捕头常威大声领命，指挥零陵县衙捕头马奎带着县衙的人去封锁后门。

张汝明眼看李宅被团团包围，双眼之中射出仇恨的光芒。

大兄，我终于能为你报仇了！

但是张汝明完全没有察觉到，在他身后的那一百名绿营兵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呈现出一个扇形的阵势，将他和他带来的衙役捕快们隐隐包围了。

而那名身材高大，神情冷漠的把总看着他的背影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