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六根之火
于方洲整理衣衫，向前一步行礼：“觉无大师。”
老僧睁开眼，面无表情：“不走？看来老和尚今日要破戒了！”
说着金刚再次举起金刚杵，尹山青心头一颤，想要上前。
于方洲不为所动，再次行礼：“我可否问大师几句话，若是问完话，大师依旧如此，我必然不再纠缠！”
“喔？”，老僧一愣：“也罢，那老和尚就听听你要问什么。”
“大师找不到你们要找的东西？”，于方洲笃定的问道。
“找到自然便回山门了，没回山门自然是还没找到。”
老僧并不否认，这是显而易见的事。
“大师怎么确定自己就一定找得到呢？”
“东西就在岛上，还怕找不到？”
“那可未必！”，于方洲笑了，有种莫名的自信在笑容里。
老僧不为所动，但身后了苦和尚却是心中一紧，说不明的感觉迎上心头。
“师叔！”，他出言说道：“师叔不愿出手伤了那树王前辈，树王前辈也不愿放我等进岛，不如放诸位施主一同进岛，否则一直拖着也不是办法。”
于方洲诧异的看向了苦，他可是准备了一大堆说辞，这还没开始就成了？
“了苦，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老僧脸色一变，他自己的事他都未必上心，之所以如此，全是为了了苦。
又是封锁海域，又是向一位终年行善的妖王出手，又是阻拦大渝修士，此时看向了苦，目光中不免有些恼怒。
“以我之道，令师叔逊行，我之过也。”
了苦双手合十，弯腰到底：“我不愿为！”
情深意也切，觉无僧王能直切感受这句话的含义，再联想最近这个丑和尚的反常之处，面容不由柔和。
“你想好了！若是放他们进岛，机缘再现我亦不会阻拦，谁得谁失全凭自己。”
话语先是一松，然后陡然严厉：“你行不动明王之道，要燃六根之火。此方界域，再找不到比太阳火种更好的火种。
这次错过，日后怕是再无机会！”
他压根不在意大渝仙朝的几个人，真放进岛也无所谓，难道还能从他手中抢东西不成？
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拿来做话头吓一吓了苦和尚，小辈不经世事，虽有我佛慈悲之心，但终究太过稚嫩。
太阳火种？
尹山青面有讶色，看了于方洲一眼，只见于方洲稍稍一惊，便陷入平静。
扶蒙真君和魅狐真君静静看着，也不言语，似乎早就知道。
面对觉无僧王的质询，了苦沉默了。
他低着头，斜锥子脑瓜面对众人，许久后盘腿坐在地上问道：“师叔，六根之火何解其意？”
觉无僧王一愣，不懂了苦和尚发什么神经。
但依旧松开合十双手，同样席地盘坐，身后大佛悄然消散，仿佛环视诸人皆不存在。
佛门对于辩法，从来都是庄而重之的态度。
“眼根、耳根、鼻根、舌根、身根、意根，生灵之六根，六根之火意之此六根之不定！”
“师叔，六根乃生灵之感也，何以生火？”
“皆因生灵愚昧也！
眼根贪色，在欲使心不净、扰乱了心念；耳根听声音即意乱情迷；鼻和舌贪着味与香，为了口欲贪求，使心无法处在清净之境；身根贪所感，生老病死之苦处外，亦贪图享受，为其身根之触感而造诸多之业。
意根更甚！
贪欲、瞋恨，愚痴之火不断地煎熬，不断炽盛，以致于眼、耳、鼻、舌、身不断遭受折磨！
生灵皆因这六根不断在燃烧，才使得所处的红尘不得平静，沦为一片苦海！
阿弥陀佛！”
觉无僧王眉目低垂，五官皆悲，不知是为自己，还是为众生。
尹山青不以为意，有情众生，当以情先。
否则依照佛门之言，自身的诸多享受在和尚们嘴里，便是造成苦海的罪孽了？
荒谬！
了苦再问：“师叔所言六根之火，皆生灵之情所致也？六根之火因情而生，然也？”
觉无点头：“然也！”
“师叔，太阳有情否？太阳有六根否？太阳为六根而燃否？太阳之火之于众生是苦海否？”
觉无老僧眉毛跳动了一下，此言大谬！
太阳太阴！诸天大善！
谁人敢言太阳之火于众生是苦海！
莫说凡人，便是漫天诸佛菩萨，西方极乐金刚珈蓝，也要对太阳太阴持有尊重！
“太阳之火，生机之火，高悬众生之上，其燃功德无量之火，非苦海也！”
了苦笑了，有火光在身上燃烧：“师叔，我不愿燃功德无量之火，亦不愿高悬众生之上。
六根之火，当以六根燃。”
开始只是几点红芒，不像火焰，也没有温度，就像是无法形容的光斑，随后几个光斑互相勾连，熊熊烈火从中燃烧。
一股玄妙的的气息流露而出。
尹山青瞳孔收缩，有种不加掩饰的危险感。
了苦身边的具持僧则一个个躲开，看向火焰的眼神中有厌恶，有震惊，也有钦佩。
丑和尚的面容在这一刻显得格外耀眼：“我便是众生，苦海因我而来，不因我而灭，固愿永坠苦海，永世煎熬。
不愿抹去贪欲、瞋恨，愚痴，也不愿修得大成归于极乐。”
觉无老僧脸色难看，在了苦问出‘太阳之火之于众生是苦海否’之时已有不好预感，如今终于抹开话迷，直见本心。
“佛门中人，当以普度众人为己任！”
“生灵无穷，六根不尽，何以普度？”
“痴儿！”，觉无老僧终于大怒：“不得佛门真言，终是小成佛法！”
觉无盛怒，了苦已起身，辩法亦然结束，法已至‘愚痴’处止。
了苦朝觉无老僧行礼：“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六根之火已燃，我这便回返山门，以求晋升僧王之境，师叔勿念。”
“阿弥陀佛！”
老僧痛苦的闭上眼，消瘦的五官挤在一起，更显悲苦。
但还是起身向了苦行和尚行礼，并非礼敬了苦之身，而是礼敬‘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之意。
随后是其他和尚，皆向了苦双手合十行礼，齐称‘阿弥陀佛’。
这一刻，这种‘悲苦’的仪式感终于影响到了尹山青，甚至令他隐隐中记起来了苦和尚是谁。
讥讽、嘲笑和不以为意的荒谬感通通收起，脸色庄重，引以为不相识的道友。
了苦面带微笑，一一回礼，脸上洋溢着由心而发的笑容，仿佛即将前往极乐世界。
谁能看出这是一个誓要坠入苦海的和尚呢？
随后，他甚至还朝尹山青、于方洲、扶蒙、魅狐行礼。
身形飞上云雾，便要回返樊洲山门，尹山青最终没忍住叫住丑和尚。
“和尚！”
“和尚名了苦，天青雨施主有何教诲？”，了苦出口提醒，然后问道。
尹山青咧嘴一笑，摆摆手：“没有教诲，我只是记住你了！”
了苦无奈的多行了一礼，随后飞入浓雾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