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你俩都没戏
车帷掀开,姚守途露脸笑道:
“政兄迎来送往,鄙人来得可是时候?”
贾政赶忙笑道:
“大人光临舍下,蓬荜生辉,何谈是不是时候?贾政欢喜都来不及啊。”
姚守途仍不下车,瞅着贾珠问道:
“贤侄,听说费行思先我一步,是不是在荣禧堂坐着?”
贾珠一怔,含笑躬身作揖作答:
“费大人刚来不久,在荣禧堂喝茶呢。”
他没想到尚书大人消息如此灵通。
姚守途是二代荣国公贾代善的门生,与贾家颇有渊源,说话自然也很随便。
姚守途看着贾珠微笑说:
“源生人逢喜事精神爽,越发玉树临风,一表人才了。”
贾珠再次作揖:
“大人过奖,请移步舍下。”
姚守途下了车,对贾政笑道:
“费行思来贵府拜访,不知人家是否待见老夫?”
贾政笑道:
“姚大人前来,咱们正好把酒言欢,摆摆龙门阵,聊聊奇闻异事。”
姚守途哈哈大笑:
“喝点小酒,摆摆龙门阵,倒是一种享受,怕就怕费老头犯倔,不肯与老夫把酒言欢啊。”
姚守途说着话,也是昂首挺胸,朝着荣国府大门走去。
贾珠心中忍不住笑道:
这朝官吏,走路姿势一个个昂首挺胸的,都把自己当作人上人,没有一点公仆意识。
姚守途与费行思是参加的一届殿试。
那次殿试下来,姚守途中了榜眼,费行思中了探花。
多年来,两人的官职,你升我降,我降你升,谁也不服谁。
贾珠上了正门台阶,身后似有异样感觉,扭头扫视宁荣街。
远远看见贾雨村并没有走,还躲在那棵大树后,朝荣国府大门张望。
贾珠装作没看见,回头跨进大门。
这货盯上了贾家,以后可得重点防范了。
贾珠心中不由有些怜悯。
贾雨村真够累的,这货殚精竭虑跻身官场,一旦官居要职,变成害人不浅的人渣,概率极大。
贾政陪姚守途来到荣禧堂。
费行思坐在花梨木圈椅上,端着盖碗茶,用茶盖拨去红枣、桂圆、浮茶,抿一口茶汤,砸吧着嘴说道:
“好茶,果然是好茶。”
他做完这一系列动作,才抬眼看向才进门的吏部尚书姚守途。
费行思也不起身,淡淡说道:
“姚大人来了,坐吧。”
这做派,彷佛自己是荣国府高高在上主人,随便招呼着来拜访的下属。
姚守途很不爽,也没啥办法,气呼呼在费行思对面坐下。
两人都是从一品,又都是一届入仕,谁也不能把谁怎么样。
贾政赶紧让丫鬟捧茶。
姚守途悠然说道:
“费大人可是稀客啊,我倒是常来荣禧堂坐坐,费大人突然莅临,肯定是有所指教咯。”
费行思呵呵冷笑:
“老夫知道你是国公门生,不过贾源生乃是我第一个发现的才俊,源生,你以为如何?”
姚守途不等贾珠回答,抢白道:
“老夫来这里,不过是与政兄闲聊,怎么又扯到贤侄源生身上了?”
费行思脸一红,说道:
“我费某明人不说暗话,今日拜访荣国府,就是想来和贾源生聊一下师生之谊。”
姚守途大笑:
“费大人还是这么直爽,佩服佩服,你是说源生拜在你门下了?”
姚守途在走进荣禧堂路之前,问明贾政,知道贾珠并没成为费行思门生。
他这一句话,问得费行思一时无言以对,只能大口喝茶,以示不屑。
贾政、贾珠也是无比尴尬。
费行思已经明确表态,想要贾珠投其门下。
姚守途虽没有明确提出收贾珠为门生,但话里话外,明明白白就是这个意思。
贾珠知道这种谈话继续下去,两人迟早要让自己表态。
论学识,姚守途和费行思都是当代大儒,收贾珠做门生,都算贾珠的荣光。
论官职,一个吏部尚书,一个是礼部尚书,两人都在关键位置,拥有超级话语权,一言九鼎,说一不二。
两人互不相让,一旦都逼贾珠表态,还真难有个两全其美的解决方案。
贾政也是很为难,一筹莫展。
儿子摘得会元桂冠,原本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
如今一顶桂冠,引来两位尚书大人较劲。
贾家站在任何一边,都会得罪人。
贾政眉头微蹙,心中忍不住狂喷芬芳:
他奶奶的,你们早干啥去了?
我儿患病期间,哪见你们一个鬼影子?
现在得个会元,你们就来骚扰,让我儿拜门,不就是想给自己脸上贴金吗?
妈的,这官场就是烦人。
时不时就得站队,时不时就站错队。
贾政肚子里芬芳狂喷,脸上却是和蔼可亲的微笑:
“犬子此番摘得会元桂冠,是托两位大人洪福,殿试如何,尚未可知。
鄙人以为,为诫勉犬子张狂,等殿试过后,再议拜门之事,似乎更为妥当。”
贾政想用拖字诀,化解眼前的尴尬,却没想这两位大人亲自登门,就是因为看中了贾珠殿试的潜力,才提前下手,入袋为安的。
姚守途摆摆手说:
“珠哥儿参加殿试,就算进不了前三,也是个进士及第,我是不当意什么会试、殿试的。
我从小看珠哥儿长大,我看中的是他学识和人品。”
费行思对贾政的拖延,也颇不为然:
“殿试过后才拜师,倒会让人觉得我们为人师表有问题,纯粹就是为了一个进士及第的金字招牌,不妥不妥。”
贾珠心想,你俩不就是为进士及第的招牌来找我吗?
费行思直截了当说:
“话不多说,我是发现源生才华的第一人。
源生,你明日来我家拜门,无须一分一厘贽敬,磕个头,咱们就是师生了。”
姚守途大怒:
“老费,这话的意思,我是为贽敬而来吗?
你也太霸道了,珠哥儿又没有说要拜你为师,你怎么能硬来?”
费行思不客气:
“我们刚才正谈这件事,你一来就给搅浑了,莫非贾珠拜你为师,你才如意?”
姚守途丝毫不让,回道:
“那是当然,我从小看他长大,就是想让他拜我为师,咋地了?”
贾珠满腹疑惑。
你啥时候看我从小长大了?
我和你没见过几面,爷爷去世后,很少见你来过荣国府好不好。
贾珠见两人吵得面红耳赤,赶紧说道:
“两位大人都是当今硕儒,不必争吵,伤了和气。”
姚守途看着贾珠,说道:
“你就说一句,你想拜谁为师吧。”
费行思也说道:
“贾源生,我也想听你一个回答,如果你无意拜我,就明说,老夫没功夫在这里耽搁。”
贾珠咧嘴一笑。
我咋就成了香饽饽?
无论前世也罢,这朝也罢,实力说话的法则,大都如此。
当下表态摊牌,已经到了不可避免的时候。
贾珠灵机一动,计上心来。
他正要说话,化解眼前僵局,忽听荣禧堂外有人说道:
“两位大人不必争执,你俩谁都没戏,贾珠为什么要拜你们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