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有人进来了。

刘季背对大门躺着，一听到动静就立即翻身做了起来。

关在小黑屋的这一天一夜把他折腾得够呛，不是肉体上的折磨，而是精神上的折磨。

哪怕是个普通人关在小黑屋里也受不了，更何况刘季，他每天心中慌乱担忧害怕自己的下场，连觉都睡不好，可想而知承受着怎样的压力。

这种境况让他都想着不如死了算了。

死不可怕，最可怕的是上刑场前的那段时间，给人的心理压力足以将正常人压垮。

刘季更是不同，在路上他虽然不认同韩信说的话，但其实心中仍抱有侥幸心理。

万一呢？万一始皇帝真的不杀他呢？

他这么一想，又觉得韩信说的仿佛有点道理。

若是想杀掉自己始皇帝早就动手了，没理由搞得这么复杂。

正是这种绝望中蕴含希望的情绪才最折磨人。

昏黄的光线透过推开门框的缝隙映在刘季脸上画出长条形的光带，他饱含期待望去，隐约见到一人手里拿着令牌对外面看守的狱卒说了些什么。

随后大门彻底打开，几个穿着黑衣素带的人走了进来，刘季的记性很好，还记得这是上次进宫时那些侍从穿的衣服。

这是要审他了？不对，单纯审他不至于出动宫里的人。

所以，这是始皇帝又要见他？

面色憔悴，刘季脑子还不糊涂，转得一点不慢。

来人没有多做言语，只与看守此地的狱曹说了一声，便在后者的恭敬态度里提人走了。

章台宫，内殿。

殿内一片空旷，周围原本古色古香的屏风摆设全都清空，光线自窗外照射，细小浮尘于阳光中浮沉，于殿内偏转灿烂的丁达尔射线。

在殿中央阳光直射的地方，一座巨大的蓝色圆球缓慢自转，嬴政站在地球仪前看着出神。

这时，门外传来一声通禀，是他下令的刘季带到，嬴政这才收回目光走了出去。

这座大殿被他封存，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能进入，哪怕是禀报也只能在门外。

“陛下，人已带到了。”

出了内殿，嬴政一眼就看到被押着走来的刘季。

与上一次见他时很不一样，虽然入宫觐见前为了在始皇帝面前保持体面，已经为刘季打整过一番，但沧桑和憔悴的面容却没法改变。

可想而知他这段时间过得很不如意。

嬴政没理会这些，他看着刘季被押着走到自己面前跪下，面上神情诚惶诚恐，也不知是装的还是真的。

他低头看着刘季没有说话，无形的压力让后者战战兢兢抬不起头，等了半天没有动静，主动开口道：“罪民刘季，见过陛下。”

嬴政挥了挥手，遣散身边侍从，只留下一二护卫停留远处，刘季双手反缚，也翻不出什么花样。

他这才开口，并没有如刘季所想那般怒不可遏，话语轻飘飘地传进后者耳中，却令他遍体生寒：“若是还抓不到你，朕原本已打算让人夷灭尔三族了。”

刘季连忙磕头，却又因双手反剪十分不便，栽下去就没起来，以额抵地说道：“罪民虽为秦民，却犯下大错，不敢言陛下开恩，但千错万错皆是罪臣一人所为，与罪臣家人无半点干系。”

嬴政笑笑，上前两步站在刘季跟前：“你身为秦吏，莫非连最基本的律法都不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