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张良自首
“恩公无需挂怀,你所做的才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大事业啊,能与恩公这等人物相见,便是一死又有何妨?”
项伯并不在乎受张良牵连,毕竟如果不是张良的话,凭他一臂受伤的情况下很难在杀了人之后逃脱官兵的追捕。
这条命本就是张良所救,还回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更让他在意的反而是张良刺杀始皇帝的举动,如今六国遗民苦暴秦久矣,他们缺的就是张良这样敢于站出来有所表率之人。
听了项伯的夸赞,张良脸皮微红,只有他自己才清楚所谓的刺杀到底是咋回事。
散尽家财,筹划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埋伏在始皇帝的必经之路上,结果却因为搞不清楚始皇帝坐在哪辆车上而刺杀失败,实在太过可笑。
他可能是天下最不入流的刺客了。
他揉了揉鼻子,掩饰尴尬,说道:“可惜苍天无眼,没能成功杀死嬴政那个暴君。”
张良说出这句话后,两人心里都莫名生出一股惆怅,故国被灭,面对如日中天的大秦,他们真的还有复国的希望吗?
“唉,总之,伯兄还是早日寻找机会离开吧,秦国大肆搜拿于我,在下也不得不离开这里了。”
张良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一吊钱塞进项伯手里。
项伯攥着这吊钱,目光闪烁不定。
许久之后他开口道:“若是恩公信得过我,我或许可以带恩公避过官府搜查。”
张良正思考自己该何去何从,他在下邳并无好友亲人,听见项伯的话当即诧异道:“还请细说。”
项伯没有细说,而是先介绍了自己的背景。
原来他是楚国项氏一族的后人,楚国灭亡后不愿受秦国摆布迁往关中,而是悄悄溜了出来。
项伯的家世让张良颇为惊讶,楚国项氏,世代将楚,他自然听过,这是一个不亚于他们张氏五世相韩的家族。
既然同为六国遗民,张良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将自己的家世同样相告。
项伯也是颇感意外,更觉高兴,将自己的办法说了出来:“我族兄项梁如今在吴县打造势力,积蓄威望以待将来,下邳之中也有我族兄之人,我们可以找他借一处地方庇护我们。”
张良有了希望,却又担忧道:“如此真的可行吗?会不会给你们带来麻烦?”
项伯大包大揽让张良放宽心。
两人商量一番,随后马上离开了这里。
项伯只知道项梁的人在城西,于是两人避开大路,转走小道过去。
不多时,他们路经一桥,桥下的河流是沂水,桥对面迎面走来一个穿着粗布的老头,老头跟神经病一样,走到张良身边,夸张做作地将鞋子脱到桥下,傲慢道:“那个小子,下去给我捡鞋!”
“老匹夫,你要干嘛?”
项伯吹胡子瞪眼,舞着沙包大的拳头就要揍上去。
张良急忙拦下了他,这关节实在不宜多生事端。
他忍住把拳头放在老头脸上的冲动下去捡鞋,又在老头的刁难下为其穿上。
老头很满意,走出里许之地又走回来,满意的说道:“孺子可教也,五日之后,你来这里等我。”
张良此刻心思根本没放在这上面,见摆脱了老头就连忙拉着项伯走了。
在城西,他们果然找到了一个项梁的人,名为项襄,同样是项氏子弟。
有项伯的背书,项襄在弄清张良的身份后便划出一个院子给他们做藏身之地。
时间一晃便过了五日,城中戒严不见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
始皇帝亲自发话,郯郡郡守亲自领着内卫军前来,多重压力之下,下邳县县令都快疯了,随着时间流逝连刺客的影子都没找到,他干脆令吏员挨家挨户的开始搜查。
同时令邻里互相作保,查出问题就是连坐。
如此高压政策之下恶吏们借着虎皮对平民敲诈勒索,弄出不少破事,但除此之外还真让他们查到不少东西。
例如一个号称要去吴中做买卖的行商,其所携带的货物之中竟藏有少量铜制武器,甚至连铁器都有几个。
走私军火,这在大秦无疑是重罪!
商队被扣押,商人被严加看管,试图逼问出他背后的人是谁,武器和铁器可不是普通人就能搞得到的。
接着,官府还发现了几个六国余孽潜藏在城中,尤其以西城为多,于是县令加大了对于西城的搜查。
城中逐渐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张良这日早上却出门来到了沂水汜桥头。
他也不清楚自己怎么会来这儿,只是心中烦闷之下出门散散心,下意识地就转到了这里来。
想起五日前似乎有位老翁叫他在这里等着,他有些好奇,想看看老翁究竟想干些什么。
可当他到达时,那位老翁仿佛早已等候多时,见了他就开始嘴臭,贴脸输出责怪他来的太晚,并让他五日后再来。
又过五日,张良再来,还是迟到了。
他就像跟老头卯上劲儿了一样,再过五日,还是半夜他就出门,来到桥边,这次终于等到了老头,老头十分满意他的态度,给了他一本写在缣帛上的书,并说了一段神叨叨的话,什么十年后天下大乱,他会成为帝王之师之类的。
等张良走回小院,借着天光查看这本书,缣帛上赫然写着《太公兵法》四个字。
张良惊喜莫名,直感觉自己气运逆天。
院外,欣喜的张良没注意到院子里已经有两人在交谈,等凑近了听清楚交谈声,他才听出是项襄的声音。
“……兄长,实在不是弟绝义,而是确实没有办法了,近日我们的人被抓的频率越来越频繁,官府这次就像疯了一样一定要抓到他,若是因为他一人影响到大兄大计……”
“够了!子房是我带回来的,他救了我的命,你们若是不想再保他,直说便是,我跟他一同离开又能如何?”
“哎呀,兄长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而今还在外的我项氏族人每少一个,对推翻秦国便少一分助力,兄长为何要困于‘义’字?越王勾践尚且能忍辱负重,留待有用之身以报大楚难道不好吗?”
“……我不想与你废话,要不我和他一起留下,要不我和他一起走。”
“唉,兄长你!罢了,我再尽力替你们遮掩几日看看会不会出现转机,若是不能的话也只能……”
话语声渐弱,脚步声响起,院外偷听的张良连忙躲藏起来,目送项襄离去后才露头出现。
啪!
大手拍在肩膀上让张良吓得一激灵。
他转头,看清是项伯的脸才放松下来。
“你何时回来的?”项伯笑着问道,神色如常。
张良眼神复杂地盯着他:“从项襄说官府疯了一样一定要抓到我开始。”
项伯嘴角平复:“你都听见了?”
张良点头,欲言又止。
项伯似是知道他想说什么,只道:“你安心住着便是,我会与项襄他们好好谈谈,你救过我的命,我便绝不会不管你,这点面子他们还是要给我的。”
说完,项伯拍拍张良肩膀,同样离开了院子。
张良看着项伯远去的背影,心思摇摆后渐渐坚定下来。
“伯兄,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我又怎好让你和族人之间再生龃龉?”
他心中暗道。
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早,一道身影举着悬赏刺客的木牌站在县衙门口。